地魂的怒火化作了实质。
暗红色的天穹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剥落,露出其后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虚无。脚下漆黑的岩地不再是龟裂,而是如同沸腾的泥沼般翻滚、咆哮,无数巨大的、由纯粹岩石和幽光构成的触手破土而出,带着碾碎山岳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绞杀向中央那两个渺小的身影!
空间的每一寸空气都凝固成了致命的枷锁,庞大的意志如同亿万钧重压,狠狠碾向艾米尔和扎曼的灵魂。这不是攻击,这是抹除!是这片古老土地对敢于忤逆它的蝼蚁,降下的最终审判!
“呃啊——!”
扎曼首当其冲,他赖以成名的“弱点击破”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试图寻找地魂意志的薄弱处,却发现这意志浑然一体,浩瀚无边,根本无懈可击!数根岩石触手瞬间缠绕而上,恐怖的力量勒得他骨骼咯咯作响,他拼尽全力射出的乌光钢针打在触手上,只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星,便被吞噬殆尽。他脸色瞬间变成酱紫色,鲜血从口鼻中溢出,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艾米尔的情况同样糟糕。那温暖的同化之力早已被冰冷的毁灭意志取代,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他的大脑,疯狂撕扯着他的意识壁垒。他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撕碎、湮灭。
不!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对地魂漠视一切的愤怒,以及对自我存在的最后坚守,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他不再去管那丝躁动不安、几乎要叛逃的银色细流,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精神力量,孤注一掷地,沉入那片刚刚获得、尚未完全理解的——地脉知识之海!
地下空腔石柱上那些闪烁的符文!能量流动的轨迹!大地脉络的编织法门!
混乱!破碎!却蕴含着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机!
他放弃了理解,放弃了掌控,只是凭着本能,将这些破碎的知识与自身那丝独特的力量,以及脚下这片沸腾的、属于地魂本体的土地,强行连接!
他不是在对抗,不是在操控,而是在……引爆!
以自身为引,点燃这片古老地脉中潜藏的、亿万年积累下来的、混乱而狂暴的能量!
“给我……开!!!”
艾米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七窍中鲜血狂飙,意识几乎在瞬间燃烧殆尽!他将自己化作了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世界开辟之初的崩鸣,以艾米尔为中心,悍然爆发!
他脚下那片沸腾的漆黑岩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炸开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不是向下,而是向上!一股混杂着暗红、银灰、漆黑三色、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矛盾气息的能量洪流,如同挣脱了囚笼的远古凶兽,冲天而起!
这道洪流并非针对地魂的意志,而是无差别地、疯狂地撕裂着它所接触到的一切!空间、岩石触手、暗红色的天穹碎片……所有的一切,在这股混乱狂暴的能量冲击下,都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扯碎、湮灭!
地魂那庞大无边的意志,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痛苦与惊怒的咆哮!它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渺小的共鸣者,这个它视为修补自身材料的“钥匙”,竟然能引动它本体深处最不稳定、最危险的那部分力量!
这就像一个人,被自己体内一颗微不足道的癌细胞,引爆了全身的免疫风暴!
缠绕着扎曼的岩石触手在能量洪流的冲击下寸寸断裂!施加在两人灵魂上的重压也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走!”
艾米尔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向扎曼发出模糊的意念,同时自己的身体被那爆发的能量洪流裹挟着,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向着这片正在崩溃的领域边缘,那道若隐若现的、连接外界的灰色拱门方向抛飞出去!
扎曼反应极快,在束缚松动的刹那,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从残存的触手缝隙中滑出,乌光一闪,不是攻击,而是缠绕住艾米尔抛飞的身体,借着能量洪流的冲击力,一同射向拱门!
地魂的意志疯狂地试图重组、镇压,但那股被艾米尔引爆的混乱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其领域内横冲直撞,不断撕裂着它的结构,让它一时难以凝聚起足够的力量进行精准拦截。
轰隆!!!
在无数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的裹挟中,艾米尔和扎曼如同两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狠狠撞入了那道灰光流转的石质拱门!
天旋地转!熟悉的粘稠感和挤压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充满了暴烈和破碎的气息。
……
旧城,泣墙东侧。
莎拉和火种士兵们惊骇地看着前方那诡异的石质拱门。它正在剧烈地扭曲、闪烁,灰光明灭不定,门内传出令人心悸的能量咆哮和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崩裂巨响!
突然!
轰!!!
拱门如同被内部巨大的压力撑爆,猛地炸裂开来!无数蕴含着恐怖能量的碎石和灰光碎片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
“规避!”莎拉厉声大喝,撑起灵能护盾!
士兵们纷纷寻找掩体,但仍有人被飞溅的碎石击中,发出惨叫。
烟尘弥漫中,两道身影如同破麻袋般从爆炸中心被抛飞出来,重重摔落在几十米外的废墟空地上。
正是艾米尔和扎曼!
两人都浑身是血,衣衫褴褛,气息奄奄。艾米尔更是直接陷入了深度昏迷,身体表面布满了诡异的、如同裂纹般的银色纹路,时而闪烁,时而黯淡。
几乎在两人落地的同时,另一股强大的灵能波动也从旧城深处急速逼近!盲眼先知在巴赫尔和莱拉的护卫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附近的断墙之上!
“钥匙!”先知“望”向昏迷的艾米尔,枯瘦的脸上露出狂热,“带走他!”
“休想!”莎拉从掩体后冲出,举枪对准先知方向,“火力覆盖!阻止他们!”
幸存的火种士兵立刻开火,弹雨泼洒向先知所在的位置。
巴赫尔怒吼一声,身体岩石化,挡在最前。莱拉则身影闪烁,幽蓝匕首划出致命的弧线,精准地格挡开射来的灵能子弹。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火种、“神谕”、再加上两个刚刚从地魂领域逃出、生死不知的关键人物……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下方,大地深处,那被艾米尔强行引爆的混乱能量并未平息,反而如同连锁反应般,开始向着更广阔的区域扩散、蔓延……
整个喀布尔旧城,乃至更远的地方,地脉开始发出无声的哀鸣。
一场由地底掀起的、真正的浩劫,才刚刚拉开序幕。
艾米尔躺在冰冷的废墟中,无知无觉。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引爆了何等可怕的力量。
他只为求生,却可能……释放出了远比“神谕”和火种争斗,更加恐怖的灾难。
余烬已燃,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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