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秃鹫山顶，泥土腥味混着草木湿气，格外浓重。
破败道观前，新添一座孤坟。没有墓碑，只一块粗糙石板插着，权作记号。这是李玄霄亲手所为。
逆生二重的真炁灌注掌心，他以蛮力硬生生在山石地里刨出坑洞。坚硬岩石，在他手中竟如豆腐般脆弱。
他又拆下道观朽烂的梁柱，指尖炁劲翻飞，切割塑形，拼凑出一具简陋“棺椁”。老道士枯槁的遗体，被他轻飘飘放入其中。
覆土，掩埋。
李玄霄拍掉手上泥土，静立坟前。“前辈，传承之恩，晚辈记下了。”
“送你入土为安。”声音很轻，与其说给逝者，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风过松林，呜呜作响，似低沉挽歌。
老道士临终的疑问，再次缠上李玄霄心头。“这世间……真有仙吗？”
枯坐百年，问道一生，创出“九寰问道剑”，最终仍是虚无。前路断绝！
这份绝望，沉重如山！
逆生三重，号称可羽化飞升？创法祖师爷不也化作黄土？
九寰问道剑，直指本源，何其玄妙？创剑者自己也寿元耗尽
！难道，此方天地的规则，真给所有修行者焊死了向上的通道？
术法再精妙，境界再高，终究难逃时间冲刷，化作尘埃？
一股寒意，沿脊椎爬上后颈。
并非风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对未知的敬畏，甚至……恐惧！
若耗尽心力，走到最后，真是一场空……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眼前恍惚，他仿佛看到未来的自己——如同这坟中老道，守着虚无执念，在孤寂冰冷中，油尽灯枯。
太绝望了！
李玄霄猛地一颤，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我在恐惧什么？”
“失败？虚无？”
“哼！”
他猛地挺直脊梁，一股深入骨髓的桀骜冲天而起！
“前人没走通，不代表走不通！”
“老前辈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就算世间无仙……”李玄霄抬头，目光如电，刺破云层，望向湛蓝天穹。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那我李玄霄，便做这第一个！”
“蹚！也要给后人蹚出一条路来！”
声音不大，却回荡山顶，不容置疑！
心底的迷茫冰冷，被这股豪情彻底碾碎！
道心，于此刻淬炼，愈发坚韧！
他取出三炷香，指尖炁燃。对坟茔，三拜。
“前辈，走好。”
“您的‘问’，晚辈……接下了！”
礼毕，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天空异样！
抬头！
残云未散，竟被无形之力牵引，勾勒出一柄横贯天际的巨剑轮廓！
模糊剑影顶端，一团淡金人形云气，缓缓上升。
越来越高，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垠天宇！
李玄霄瞳孔微缩，三勾玉写轮眼疯狂转动！
只能捕捉到金色辉芒消散的最后轨迹！
“这是……”寂灭？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得道”？
那金色人形……神魂？功德？
“呵呵……”李玄霄低笑，随即放声大笑，畅快淋漓！
“没得道？我看……未必！”
管他呢！老前辈走得安详，还留下这般异象，总比绝望化土强！
求仁得仁？心情莫名轻松。
李玄霄不再停留。
身形一动，逆生二重真炁奔腾！化作青色残影，脚下发力，如离弦之箭，疾驰下山！
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
秃鹫山腰，破败山寨。
水云、澄真、刘德水三人焦急等待。
昨夜山顶雷鸣惊天，炁息恐怖，李玄霄一夜未归！
刘德水坐立不安，几次想冲上山，都被水云拦下。
“师兄！”一道青影闪过，李玄霄悄无声息落在众人面前。
刘德水抢先迎上：“你没事吧？山顶那动静……”
李玄霄拍了拍他肩膀，气息平稳，眼神深邃难测。
淡淡一笑：“没事，见了见所谓的剑仙。”
“剑仙？！”刘德水瞪圆眼睛。
水云和澄真对视，皆感凝重。
师兄……似乎又变了。
气质更锋锐，却也更内敛。
如神兵淬火，即将出鞘！
李玄霄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车队：“收拾好了？出发。”
“是！”车队启程，车轮滚滚，驶离山寨，朝黑风口而去。
……
与此同时。
距离黑风口数十里外，小湖村。
晨雾弥漫，笼罩田野村庄。
村口芦苇荡沙沙作响。
少女阿秀背着竹篓，沿田埂走向村口。她要去镇上卖菜。
雾气很浓，凉飕飕的。
阿秀习惯性抬头望向东方。
咦？她揉了揉眼。
东方天际，朝阳未升，却有一抹耀眼银白亮光！
那亮光撕裂晨雾，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小湖村急速飞掠！
快！
快到极致！眨眼间，光点化作轮廓！
一柄剑！通体皎洁银白，剑身修长，带着蛟龙般的灵动！
飞剑！
破空锐啸，如鬼哭神嚎！
无形威压，笼罩整个村庄！
如同九天神龙降临！俯冲而下！
阿秀惊呆！竹篓“啪嗒”落地，青菜滚落。
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
村里早起的村民，同样被惊动！
“那…那是啥？！”
“剑！天上有剑飞下来了！”
“老天爷！神仙显灵？！”
惊呼！尖叫！村民涌向村口打谷场，仰头望天。
脸上写满惊恐、好奇、敬畏！
飞剑在接近村庄时，速度骤缓。
悬停半空，离地数十丈。
银白剑身，映着晨曦，散发清冷光晕，威严煌煌！
隐有龙吟传来，震慑心神！
所有人呆立原地，大气不敢喘！无人敢靠近，无人敢出声！
只有阿秀，胆子稍大，震惊过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迈出一步。
眼神敬畏，又带着好奇。
神仙恩赐？
还是……未知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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