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能量对撞，此刻只剩下刺鼻的焦糊味和令人作呕的黑烟余烬。
陆瑾扶着摇摇欲坠的澄真，澄真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脸色白得像纸，汗水浸透了道袍，贴在瘦削的脊背上。
“咳……咳咳……”澄真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嘴角就溢出一缕鲜血。
“师兄！你别动，我给你调息！”陆瑾急道，手掌贴上澄真的后心，云炁缓缓渡入，却如同泥牛入海。
澄真的经脉因为强行施展“破镜”之法，已是千疮百孔。
“妈的！让他给跑了！”
张之维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震得砖石簌簌作响。他自己也不好受，体内炁劲几乎被抽空，经脉像被火烧过一样剧痛，但他现在更气，气那个杂碎断臂求生，竟然真的从他们三人联手之下溜了。
“就留下这么个破胳膊，有什么用！”他喘着粗气，目光落在了墙角那截断臂上。
那截手臂，从肩膀处被齐齐斩断，断口光滑得像镜面，没有流出一滴血。
更诡异的是，手臂本身还在地上神经质地抽动着，一缕缕极淡的黑气，正从那平滑的断口处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像是某种生命的最后消散。
这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臂。
“扶我……过去……”澄真推开陆瑾的手，声音嘶哑，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那截断臂，“让我……看看……”
“师兄，你的伤……”陆瑾眉头紧锁。
“死不了。”澄真摆了摆手，固执地走向那截手臂。
陆瑾只好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张之维也走了过来，三人围着那截诡异的断臂，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澄真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断臂的皮肤。
冰冷，坚硬，像是触摸在一块浸泡过尸油的木头上。
他闭上眼睛，仅存的一点微弱炁劲，如细丝般探入断臂之中。
突然，澄真猛地睁开双眼，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整个人向后一仰，差点摔倒。
“师兄！”陆瑾和张之维同时惊呼，赶紧扶住他。
“不对劲……”澄真死死盯着断臂，嘴唇哆嗦着，“这手臂里……有东西！”
他说着，并起食指和中指，指尖逼出一抹微弱的白光，在那断臂的小臂上一划。
嗤啦！
坚韧的皮肤被轻易划开，露出的却不是血肉和骨骼。
而是一种类似木质纤维的、盘根错节的黑色纹理。
在这些黑色纹理的深处，一个暗红色的、无比复杂的印记，若隐若现。
那印记不是刺青，也不是画上去的，像是直接从骨头里长出来，烙印在血肉纤维之中的东西。
它充满了古老、邪异、蛮荒的气息，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不宁，想要顶礼膜拜，又想要呕吐。
“这是什么玩意儿？”张之维看得头皮发麻，“邪门的功夫？”
“不……”澄真摇着头，脸色愈发惨白，他死死盯着那个印记，仿佛要把它刻进自己的脑子里，“这不是任何一家的功法符箓……道门、佛门、关外的萨满……都不是……”
他喘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一种……祭祀用的烙印。”
“祭祀？”陆瑾的瞳孔猛地一缩。
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所有迷雾。
千面人屠的目的。
“采药”。
收割天赋异禀的异人。
之前他们以为，千面人屠是把他们当成修炼用的“大药”。
可现在看来，他们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们不是药。
他们是……
“祭品。”陆瑾的声音变得冰冷，他看着那截断臂，之前所有的推论都被瞬间推翻，一个更加恐怖、更加庞大的轮廓，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
“我们不是他的药，我们是他要献祭出去的祭品！”
此话一出，张之维也愣住了。
他虽然脑子没陆瑾转得快，但“祭品”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还是懂的。
祭品，是要献给更高存在的。
“给谁的祭品？”张之维脱口而出，声音都有些干涩。
“我不知道。”陆瑾摇了摇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可以肯定，千面人屠绝对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他的背后，有一个我们闻所未闻的组织。”
澄真撑着地面，虚弱地补充道：“他的幻术杀阵，诡异的身法，还有这闻所未闻的祭祀烙印……这些东西，风格迥异，来源驳杂，绝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全部掌握的。”
“他……”澄真看着那截手臂，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刻的恐惧。
“他只是一个……执行者。”
一个负责在人间搜罗“祭品”的刽子手。
巷子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
他们本以为，这次下山试炼，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独行杀手。
只要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现在，他们拼尽全力，甚至差点把澄真都搭进去，才堪堪斩断了对手的一条胳膊。
而这条胳膊却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们打倒的，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在水面之下，一个以活人异能者为祭品的庞大黑影，正静静地潜伏着。
千面人屠，只是这个黑影伸出水面的一只爪牙。
“那……”张之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墙角的血迹，又看了看重伤的澄真，原本的怒火和不甘，此刻已经变成了沉甸甸的压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把这个发现上报师门，还是就此收手？
可他们现在，不仅是官方通缉的“爆炸案罪犯”，更是被那个神秘组织盯上的“祭品”。
进，是万丈深渊。
退，也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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