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风正豪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带来的两个儿女，此刻状态凄惨。
风星潼还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一脸惊恐地扶着他姐姐。
风莎燕的情况则糟糕透顶。
她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浑身不住地颤抖，一道道暗紫色的诡异符文顺着她的脖颈蔓延，像是活物一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她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命悬一线。
“爸……我们……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等吗？”风星潼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能感觉到姐姐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风正豪没有回答。
他双拳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此刻脸上只剩下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就在这时。
“哟，这不是天下会的风会长嘛！”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大殿里响起，吓了风家三人一跳。
诸葛煜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中央，他双手插在道袍袖子里，斜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绕着三人走了一圈。
“啧啧啧，这伤得可不轻啊。”他的目光落在风莎燕身上，摇了摇头，“这是被哪个不开眼的术士给下了咒了？手法挺脏啊，这是直接伤到命脉了，神仙难救，等着埋吧。”
风正aho听到“等着埋吧”四个字，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他猛地向前一步，对着诸葛煜“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前辈！”
风正豪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晚辈风正豪，恳请三一门出手，救我女儿一命！”
他身后的风星潼也反应过来，拉着已经意识模糊的风莎燕一起跪下，拼命磕头。
“求求您了！求求您救救我姐姐！”
诸葛煜掏了掏耳朵，一脸为难地摊了摊手。
“哎，风会长，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快起来。”
“你跟我说没用啊。咱们两家的恩怨，那可是从几十年前就结下了梁子。你爷爷当年可是跟我们师祖爷掰过手腕的。我就是个跑腿的，哪敢替长辈做主啊？”
风正豪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拿捏他。
就在他准备继续哀求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大殿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诸葛煜，别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嗡，吵到我看书了。”
话音落下，风正豪才惊恐地发现，在大殿上首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斜倚在椅子里，手里捧着一本古籍，正是仫漠，或者说，李玄霄。
他甚至没有看风正豪一眼，只是随手翻了一页书。
但那股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如山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风正豪只觉得一座山压在了自己神魂之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立刻明白，这位，才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主！
“晚辈风正豪，拜见李前辈！”
风正豪不敢有丝毫怠慢，对着李玄霄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前辈，晚辈今日斗胆上山，有两个请求！”
李玄霄终于从书里抬起了眼皮，目光平淡地扫了过来。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风正豪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说。”
一个字，言简意赅。
风正豪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第一，恳请前辈出手，救我女儿风莎燕！”
“第二，晚辈厚颜，恳请前辈……能将风家残缺的拘灵遣将功法，补全传授！”
此话一出，连旁边的诸葛煜都愣住了，看风正豪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大哥，你这是来求人办事的，还是来抢劫的？
你女儿都要挂了，你还惦记着要功法？心也忒大了点吧。
李玄霄闻言，终于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从太师椅上坐直了身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风正豪。
“给你补全功法？”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风正豪，你练的那破烂玩意儿，也配叫拘灵遣将？”
李玄霄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抓的那些所谓的‘灵’，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歪瓜裂枣，连神智都未开化，只能凭本能行事。这种垃圾，在我三一门，连给我家看门护院的资格都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
“就你炼出来的那几个阴灵，品质低劣到我看着都嫌脏眼。还想要完整功法？你配吗？”
字字诛心！
风正aho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拘灵遣将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身为天下会会长的最大依仗，此刻却被对方贬低得一文不值！
可他偏偏无法反驳。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李玄霄身子微微前倾，一股恐怖的压力瞬间锁定了风正豪。
“别跟我耍你那套枭雄心术了，没用。”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木瑛那个疯婆子临死前，到底给你留了什么‘大礼’，能把你逼到连老脸都不要了，跑来我这摇尾乞怜？”
“说实话。”
“我没多少耐心。”
轰！
风正豪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那份枭雄的体面，涕泪横流。
“前辈！我说！我全都说！”
“是端木瑛！那个贱人算计我！”
他将端木瑛如何用他家人的性命威胁他，逼他去暗杀张楚岚的事情和盘托出。
又将端木瑛死前引爆全网，把他架在火上烤，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陷入四面楚歌绝境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公司要拿我开刀！异人界都想抢我的拘灵遣将！我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走投无路了啊前辈！”
“我女儿的伤，也是被追杀我们的术士所伤！他们就是想逼我交出功法！”
风正豪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把所有的委屈、恐惧、不甘和绝望，都宣泄了出来。
大殿里，只剩下他悲怆的哭嚎声。
李玄霄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风正豪哭够了，他才淡淡地开口。
“说完了？”
风正豪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用力点头。
“你那些破事，我没兴趣管。”
李玄霄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想暗杀天师继承人，那是你和龙虎山的事。”
“公司要搞你，那是你和公司的恩怨。”
“我三一门，不插手这些。”
风正豪的心，彻底凉了。
“不过……”李玄霄话锋一转，“救你女儿的命，可以。”
“但不是白救。”
“我们做一笔交易。”
风正豪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前辈您说！只要我风正豪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很好。”
李玄霄走到旁边的案几前，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折了起来，放在桌上。
“我给你三次报价的机会。”
“报一个价，让我看看，你女儿这条命，在你心里，值多少钱。”
风正aho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报价吧。”李玄霄催促道。
风正豪脑子飞速运转。
他看着李玄霄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报高了，怕自己承受不起；报低了，又怕惹怒对方，断了女儿唯一的生机。
他试探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五个亿？”
李玄霄看都没看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风正豪的心咯噔一下。
他看着气若游丝的女儿，心一横，牙一咬。
“十五亿！前辈！我出十五亿！”
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流动资金的一半了。
然而，李玄霄依旧在摇头。
风正豪的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看着跪在身旁，满脸泪水，死死抱着姐姐的风星潼。
他看着昏迷不醒，生死一线的风莎燕。
这是他的孩子！是他风正豪的骨血！
去他妈的天下会！
去他妈的枭雄霸业！
要是连自己的儿女都保不住，他要那些虚名和财富有什么用！
风正豪双眼赤红，像是输光了一切的赌徒，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二十八亿！”
“我把天下集团所有不动产和股权全部抵押！我能凑出来的极限就是二十八亿！多一分都没有了！”
“求前辈救我女儿！！！”
他吼完这一嗓子，整个人都虚脱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大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
李玄霄终于点了点头。
“成交。”
他对着诸葛煜摆了摆手，“带她去药庐，让澄真看着处理。”
“得嘞！”
诸葛煜打了个响指，一股柔和的炁卷起风莎燕，瞬间消失在大殿之内。
风正豪整个人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浑身发软。
虽然代价大到让他吐血，但女儿的命，保住了！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挣扎着爬起来，又要磕头。
“别急着谢。”
李玄霄拿起桌上那张折好的纸，随手扔到他面前。
“打开看看。”
风正豪颤抖着手，捡起那张纸，缓缓展开。
纸上，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和一串数字。
底价。
二十四亿。
风正豪看着那串数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二十四亿……
自己……多报了四个亿……
一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肉痛，有懊悔，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庆幸。
他知道，对方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要走他的一切。
但对方没有。
对方只是用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进行了一场公平的交易。
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风正豪缓缓地，郑重地，对着李玄霄的方向，深深地叩首。
这一次，没有了绝望和哀求，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和感谢。
“晚辈风正豪，谢前辈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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