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源氏重工,坐进车里,车窗外的城市在暗红天幕下飞速倒退,如同燃烧的胶片。源稚生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绘梨衣那双蓄满泪水、写满不解和委屈的眼睛,依旧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一阵阵发紧、发痛。他辜负了很多人,如今,连这最后一点想要守护的温暖,也要亲手推开。
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吗?
这个词,曾经是他人生唯一的信条,是支撑他挥动蜘蛛切、清理“鬼”、背负起蛇岐八家重担的全部力量源泉。他是“皇”,是天照命,生来就该铲除邪恶,维护秩序。
可如今,这信念却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想起了稚女。
那个曾经会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叫他“哥哥”的弟弟。是什么让他变成了风间琉璃?是猛鬼众的诱惑?是王将的梆子?还是……自己这个坚信“正义”、却连至亲都无法辨别和保护的哥哥,亲手将他推向了深渊?
他坚守的,究竟是自己心中真正的“正义”,还是家族、是环境、是那个“皇”的身份强加给他,让他不得不去信奉和执行的东西?
或许,从一开始,他源稚生就不是为了正义而战,只是为了扮演好“源稚生”这个角色而战。
他疲惫地睁开眼,看着窗外掠过的、如同鬼蜮般的街景。燃烧的车辆,倒塌的建筑,偶尔闪过的、扭曲的死侍黑影……这就是他和他所代表的“正义”所守护的世界吗?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才变成了这样?
无所谓了。
源稚生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正义的真伪,理想的虚实,此刻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从红井中苏醒的“神”,必须被阻止。那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的理念,不是为了蛇岐八家的存续,甚至不是为了赎罪。
只是为了那些还在这座城市里挣扎求生的普通人,为了那些被卷入这场灾难的无辜者,也为了……给那个被他推开、或许再也见不到的妹妹,留下一个或许还能让她安稳玩游戏的、不那么糟糕的世界。
这是一种更朴素,也更决绝的“大义”。
他拿出加密电话,接通了留在源氏重工坐镇的樱井七海。
“七海家主。”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大家主,请吩咐。”樱井七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如果我此行未能归来,”源稚生说得直接而残酷,“由你接任蛇岐八家大家主之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樱井七海沉稳的回应:“……是。”
“记住,”源稚生加重了语气,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嘱托,“善待家族里的‘鬼’。”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沉默更长了些,显然这个指令超出了樱井七海的预料。
“大家主,这……”
“他们并非生来就是恶鬼。”源稚生打断她,眼前仿佛又闪过源稚女那张痛苦扭曲的脸,以及风间琉璃那双冰冷妖异的眸子,“是我们的恐惧、排斥和所谓的‘清理’,将他们逼成了敌人。若家族能给予他们容身之处,给予他们不被视为异类的尊严,他们……本可以成为守护家族的力量。”
他想起了沈炼的话,想起了那个男人看待风间琉璃时,并非全然是看待敌人的眼神。或许,那个来历神秘的家伙,看得比他们这些深陷局中的人更清楚。
“仇恨和杀戮只会孕育更多的仇恨和杀戮。”源稚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释然,“是时候……换一种方式了。只要家族善待他们,他们……会愿意与家族站在一起的。”
这并非恳求,而是他作为即将卸任的大家主,最后的判断与命令。
“……我明白了。”樱井七海最终郑重回应,“谨遵大家主之命。”
“很好。”源稚生挂断了电话,仿佛卸下了肩头最后一座大山。
他靠在座椅上,目光投向车窗外那越来越近、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暗红色光柱。那里是红井,是最终的战场,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终点。
他曾经梦想着有一天能卸下所有责任,去往遥远的法国,在蒙塔利维的海滩上,卖卖防晒油,看看穿着比基尼的姑娘,度过平凡而慵懒的后半生。
现在看来,这个梦想,是彻底无法实现了。
也好。
他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那片阳光灿烂的海滩,本就不该是他这种满手血腥、连至亲都无法守护的人该去的地方。
“家主,快到了。”前排的司机低声提醒,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
源稚生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手按在了蜘蛛切的刀柄上。冰凉的触感传来,让他纷乱的思绪彻底沉淀下来,只剩下绝对的冷静。
车辆在距离红井外围警戒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再往前,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密集的死侍群已经不是车辆能够通行的了。
源稚生推门下车,跟随他前来的几名执行局精英也默默下车,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与他相似的决绝。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那座他生长于斯、守护于斯,最终也即将葬身于斯的城市。
然后,他拔出蜘蛛切,雪亮的刀锋在暗红的天幕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走吧。”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率先迈步,踏入了前方那片被死亡与疯狂笼罩的领域。脚步沉稳,背影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如同斩断一切退路的孤臣。
红井深处,那搏动的暗红,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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