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十字街的喧嚣如同沸腾的鼎镬，人声、叫卖声、食物在铁板上滋啦作响的声音混杂着各种诱人的香气，汹涌地拍打着每个人的感官。灯火通明，将一张张兴奋或饕足的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清绾手里捧着那杯温热的杏仁茶，小口啜饮着，香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的目光像被粘住一样，流连在各个香气四溢的摊位间。
“那个烤面筋看起来好诱人……”她话音刚落，武朝阳已经将手里的杏仁茶杯子自然接过，说了声“站着别动”，便转身利落地挤进了烤面筋摊位前长长的队伍里。他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颇为显眼，耐心地随着队伍缓慢移动。
耗子在一旁啃着自己刚买的烤猪蹄，含糊不清地吐槽：“啧啧，看看，看看！以前让他帮我带个饭，脸臭得跟欠他八百万一样！” 阿哲猛点头，灌了一口自己的冰镇酸梅汤：“何止是脸臭，上次期末复习让他帮忙占个图书馆座位，他回我‘自己没长腿？’，现在倒好，挤人群排队眼都不眨一下！” 大刘和小胖在一旁疯狂附和，表情悲愤，仿佛积怨已久。
武朝阳仿佛完全屏蔽了身后的声波攻击，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只在眼前的队伍和那个站在不远处、正好奇张望的女孩身上。很快，他举着几串烤得焦香四溢、洒满孜然辣椒的烤面筋回来了。他没有直接递给清绾，而是细心地拿出一串，用纸巾包住签子的尾部，才递给她：“小心烫。”
清绾接过，吹了吹，咬了一口，外皮焦脆，内里软韧，调料十足，她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武朝阳看着她餍足的表情，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才把剩下的几串分给嗷嗷待哺的室友们，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喏，堵上你们的嘴。”
耗子接过面筋，咬了一大口，一边被烫得嘶嘶吸气一边还要说：“这待遇差别……心寒，真心寒！” 阿哲：“就是！给嫂子的是精心包装防烫手，给我们的就是直接塞过来自生自灭！”
清绾被他们逗得笑弯了腰，轻轻扯了扯武朝阳的袖子。武朝阳这才瞥了室友一眼，语气毫无波澜：“有得吃还堵不上嘴？”
接下来，几乎成了清绾的美食指认环节。她指向飘着奇特香气的“不翻汤”摊子，武朝阳便穿过去买来一小碗，先吹凉了才让她尝鲜；她好奇地看着锅里翻滚的、像小鱼一样的“浆面条”，他便很快端来一小份，耐心解释这是发酵豆汁做的；她对精致如花的“牡丹饼”多看两眼，一盒不同口味的点心很快就到了她手里。
每一样，他总是让她先尝，然后自然地把剩下的接过去拿着，或是分给旁边眼巴巴的室友。他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看到她鼻尖冒出汗珠，会拿出纸巾；看到她被辣到，会立刻递上水；看到她眼神在哪样食物上多停留片刻，便会不动声色地记下，然后找机会去买来。
这种无微不至、且只针对她一人的“特殊服务”，让耗子等人的吐槽和哀嚎几乎成了背景音效，一路伴随。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朝阳哥是个酷哥的？这分明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嫂子，你到底是怎么驯服他的？开班吗？我跪着听！”
清绾只是笑，心里那点甜意像涟漪一样不断扩大。武朝阳则完全免疫了这些调侃，他的所有注意力，仿佛一个精准的雷达，只锁定在身边这个吃得脸颊鼓鼓、眼睛亮亮的女人身上。
美食之旅接近尾声，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再次骑上电动车，晚风带着凉意吹散身上的食物香气。回到学校西门停好车，已是夜色深沉。
分别的时刻总要到来。武朝阳看着耗子他们，语气平静：“行了，就这儿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马上放假了，都好好准备实习。”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离别的情绪。耗子叹了口气：“哎，这一放假，再聚就不知道啥时候了……” 阿哲也有些不舍：“就是，朝阳哥你回安阳，大刘小胖好像留校实习？耗子要去南方了吧？” 气氛一下子有些感伤。
武朝阳拍了拍耗子的肩膀：“机会有的是。走了。”他没有过多渲染离别，干脆利落，然后很自然地牵起清绾的手，朝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去，将那份感伤留在了身后。
回到车上，清绾系好安全带，脸上还带着吃饱后的慵懒红晕。武朝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给你点了水果，应该比我们先到酒店。”他目视前方，语气寻常地说。 清绾心里一暖：“嗯，刚好有点渴了。”
回到酒店房间，果然看到一个外卖袋已经挂在门把手上。里面是洗好的青提、切好的蜜瓜和红彤彤的草莓。两人窝在沙发里，分享着冰凉清甜的水果，卸去一身的疲惫和烟火气。
安静的氛围里，清绾吃着草莓，忽然想起什么，侧头看他：“哎，下个月我生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跟家里人一起过的话，我就去找你过，好不好？”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待，“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回安阳了？”
武朝阳闻言，放下手里的青提，认真地点点头：“对，七月初就回去了。”他看着她，“你想来安阳？”
“嗯！”清绾用力点头，“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而且，和你过生日比较有意思。”她语气里带着撒娇和信赖。
“好。”武朝阳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嘴角微微上扬，“那就说定了。你来，我给你过生日。”
这个临时的约定让清绾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连最后一点离别的愁绪都被冲散了。
第二天晚上，武朝阳送清绾到高铁站。站台上，人来人往，广播声催促着离别。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抱了抱她，低声说：“路上小心。到了发消息。” “嗯，知道。你也是，放假回家好好休息。”清绾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检票口。
……
一个月的时间在忙碌的工作和时不时的视频通话中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清绾生日这天。
她提前几天就跟武朝阳确认了行程，生日当天一早，便坐上了前往安阳的高铁。出发前，她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租好车啦，就在高铁站取。这次我自己开过去找你！”
下午，高铁准时抵达安阳东站。清绾取了车，一辆白色的SUV，刚开出停车场，就接到了武朝阳的电话。
“到了吗？” “嗯哼，刚上车，准备导航去酒店。” “别急，”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期待，“生日礼物……想不想要点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清绾好奇地问。
“我亲手给你做个蛋糕，怎么样？还有……”他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你不是喜欢汉服吗？我试着……给你做了一个发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清绾的心猛地一跳，惊喜瞬间淹没了她：“真的吗？你做的？蛋糕和发簪？！” “嗯。还有……之前你说车里总感觉差点味道，我顺便做了两个车载香薰，你回去可以放车上。”他的语气努力保持平静，却掩不住那份小心翼翼的用心。
“天啊……”清绾握着方向盘，感觉眼眶有点发热，“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网上找了教程，不难。”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背后的用心却显而易见，“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我太喜欢了！”清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那我们现在去哪？直接去做蛋糕吗？”
“你先来酒店办入住，休息一下。然后我来接你，我们先去做车载香薰，下午去做发簪，晚上做蛋糕。时间刚好。”他把一天的行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下午，他们先去了一个手工作坊，武朝阳选了清绾喜欢的雪松混合淡淡柑橘的香调，亲手调配精油，倒入模具，等待凝固，每一步都做得极其认真专注。清绾就在旁边看着，用手机拍下他低垂着眼睫、神情专注的侧脸。
接着去了另一个银饰工坊制作发簪。武朝阳显然是新手，焊接、打磨、镶嵌小小的珍珠和贝珠时，动作有些笨拙，甚至不小心烫到了手指，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更小心地继续。那根最终完成的银簪，款式简洁，却透着质朴的心意，清绾爱不释手。
晚上，他们又在蛋糕dIY工作室里，武朝阳系着围裙，像个严肃的科学家一样，严格按照比例称量材料，打发奶油，笨拙却又极其认真地给蛋糕抹面，用裱花袋挤出歪歪扭扭但充满爱意的“生日快乐”字样，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太阳图案（清绾猜那是代表他自己）。
等他们抱着这些沉甸甸的、充满心意的礼物回到酒店时，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一束搭配着白色满天星和尤加利叶的香槟玫瑰静静等待着，那是他提前订好送到酒店的。
武朝阳小心翼翼地把蛋糕、香薰、发簪和鲜花在桌子上摆好，调整好角度。然后，他拿出相机——不是手机，是他那台专业的单反相机。
“过来，”他拉着清绾站在桌前，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下来，“给你拍几张照片留念。”
清绾看着桌上他亲手做的这一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捧着那束花，看着他镜头后温柔的眼睛，笑容是从心底里漾出来的，无比自然和幸福。
咔嚓，咔嚓。 他不停地按着快门，记录下她每一个惊喜的、感动的、开心的瞬间。相机后面，他的眼神始终专注地追随着她，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镜头里这个笑靥如花的寿星姑娘。
在他的相机里，这一刻，没有宏大的风景，没有繁杂的构图，只有她。捧着花的她，低头闻蛋糕的她，小心翼翼拿起发簪的她，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的她……每一张，都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温柔。
这个在安阳度过的生日，没有盛大的派对，没有昂贵的礼物，却充满了亲手制作的温度和不曾宣之于口的、最深沉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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