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石室深处的暗门，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魔气扑面而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石蛮举起火把，火光所及之处，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阶壁上渗出黑色的粘液，踩上去滑腻腻的，像是某种生物的体液。
灵鸟在他肩头不安地扑腾着，金色的羽毛黯淡了几分。雪狼王低伏着身体，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鼻尖几乎贴在地面，仔细嗅着周围的气息。玄铁狼们则紧紧跟在石蛮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魔窟比想象中更深。”石蛮握紧星纹钢剑，剑身上的镇魔纹自发亮起微光，勉强抵御着魔气的侵蚀，“大家小心，这里的魔气能直接腐蚀灵力。”
石阶蜿蜒向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开阔起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是一个圆形的血池，池里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血池周围插着数十根黑色的石柱，柱身上绑着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没入血池，偶尔有气泡从池底升起，破裂时会带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
溶洞的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与镇魔纹相似，却又更加诡异，像是被强行扭曲过，正随着血池的波动微微发光，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暗红。
“这些是……‘蚀灵纹’。”石蛮看着岩壁上的符文，想起《镇魔录补遗》里的记载，“是魔修用来提炼魔气的阵法，以生灵精血为引，能将普通的灵气转化为腐蚀性极强的魔气。”
他走近血池，发现池边散落着不少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兽类的，显然是被当作“养料”投入血池的。血池中央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黑色的石台，石台上隐约有个人影被铁链绑着，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是墨尘！”石蛮心中一紧，举起火把仔细看去。那人影穿着青玄宗的弟子服，只是早已被血污浸透，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魔气，铁链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与骨血融为一体，显然被囚禁了很久。
就在这时，墨尘突然动了动手指，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他的脸已经完全被魔气侵蚀，双眼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没有丝毫瞳孔，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着石蛮，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石……勇的……儿子？”
石蛮握紧剑柄，警惕地后退一步：“你还活着。”
“活着？”墨尘发出一阵嘶哑的狂笑，笑声在溶洞里回荡，激起无数回声，“我早就死了……在被他封印的那天就死了！现在的我，是魔气的化身，是不朽的存在！”
他猛地用力，身上的铁链发出“咯吱”的声响，似乎想要挣脱束缚。血池里的液体剧烈翻滚起来，黑色的雾气从池底喷涌而出，在溶洞上方凝聚成一张巨大的鬼脸，对着石蛮发出无声的咆哮。
“你以为……石勇能封印我一辈子？”墨尘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利，“这二十年来，我吸收了无数生灵的精血，魔气早已深入青州大地！李玄真、林岳……都是我的分身，是我散播魔气的棋子！”
石蛮心中剧震。原来李玄真等人不只是墨尘的同谋，更是被他操控的分身！难怪他们身上的魔气如此相似，难怪他们都对石家怀有执念——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墨尘复仇计划的一部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石蛮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冷声问道。
“干什么？”墨尘的黑色眼瞳死死盯着石蛮，“我要让你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我要让青玄宗化为焦土！我要让整个青州……都成为我的魔域！”
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色的血液，血液滴入血池，池里的液体瞬间沸腾起来，蚀灵纹发出刺眼的红光。溶洞中央的鬼脸猛地扑向石蛮，带着能撕裂神魂的威压。
“雪狼！”石蛮大喊一声，星纹钢剑挥出金光，与鬼脸碰撞在一起。
雪狼王喷出灵火，蓝色的火焰落在鬼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鬼脸被灼烧得不断扭曲，却并未消散。玄铁狼们扑上去撕咬，却被鬼脸的黑气弹开，纷纷倒地抽搐，身上的毛发迅速脱落。
“没用的！”墨尘狂笑，“这是用无数魂魄凝聚的‘万魂脸’，除非毁掉血池，否则永远杀不死！”
石蛮看向血池，池里的液体还在翻滚，显然是万魂脸的能量来源。他知道墨尘说的是实话，想要破掉这鬼脸，必须先毁掉血池。
但血池周围的蚀灵纹正在发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刚才他靠近时，星纹钢剑的金光都被削弱了几分，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爹的日记里说，蚀灵纹是扭曲的镇魔纹，只要找到‘逆转点’，就能让它失效。”石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岩壁上的符文，“逆转点通常在阵法的最薄弱处，也就是……”
他的视线落在血池北侧的一根石柱上。那根石柱比其他的要细一些，柱身上的蚀灵纹有一处明显的断裂，像是被人刻意破坏过。
“找到了！”石蛮眼睛一亮，星纹钢剑直指那根石柱，“雪狼，掩护我！”
雪狼王会意，猛地扑向万魂脸，用身体挡住它的攻击，蓝色的灵火在它身上熊熊燃烧，发出痛苦的哀嚎却死死不退。石蛮趁机冲向北侧的石柱，星纹钢剑灌注了全身的灵力，镇魔纹金光暴涨，对着石柱上的断裂处狠狠劈下！
“铛——”
剑光与石柱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石柱上的蚀灵纹瞬间紊乱，红光变得忽明忽暗。血池里的液体剧烈翻涌，像是沸腾的开水，万魂脸发出痛苦的尖叫，凝聚的雾气开始溃散。
“不！”墨尘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着，铁链深深勒进他的皮肉，流出黑色的血液，“你不能毁了它！那是我二十年的心血！”
他猛地张口，喷出一口浓郁的魔气，魔气在空中凝聚成一把黑色的长矛，带着尖啸射向石蛮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灵鸟突然扑了上去，用身体挡在石蛮身后。黑色长矛穿透了灵鸟的身体，金色的羽毛瞬间失去光泽，小家伙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缓缓坠落。
“灵鸟！”石蛮目眦欲裂，回头接住坠落的灵鸟，它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还活着。
愤怒如同火焰般在石蛮心中燃烧，他猛地转头，看向墨尘，眼中闪过从未有过的杀意。“你找死！”
他将灵鸟交给身后的玄铁狼，双手握住星纹钢剑，全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镇魔纹的金光几乎要将整个溶洞照亮。“爹，娘，今天就让这魔窟，埋葬所有的仇恨！”
石蛮纵身跃起，剑光如同流星般划破黑暗，对着石柱上的断裂处再次劈下！这一次，他用上了《蛮山诀》的全力，甚至不惜燃烧自己的精血，只为了彻底毁掉这个邪恶的阵法！
“咔嚓——”
石柱应声断裂，岩壁上的蚀灵纹瞬间失去光芒，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蛇，纷纷褪色。血池里的液体不再翻滚，暗红色的水面渐渐变得平静，万魂脸发出最后一声哀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墨尘身上的魔气迅速退去，露出被囚禁多年的枯槁身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石蛮，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束缚着他的铁链失去了魔气的支撑，纷纷断裂，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石台上，眼神里闪过一丝解脱，最终彻底失去了气息。
石蛮落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燃烧精血的反噬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他挣扎着走到玄铁狼身边，抱起奄奄一息的灵鸟，小家伙的眼睛半睁着，用最后的力气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后彻底不动了。
“灵鸟……”石蛮的声音哽咽了，眼眶通红。这只从护山灵鸟巢穴里孵化出来的小家伙，一路陪着他斩魔除妖，早已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伙伴，如今却为了保护他……
雪狼王走到他身边，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安慰。玄铁狼们也围了上来，低着头，显得十分沮丧。
溶洞里一片死寂，只有血池里偶尔泛起的涟漪，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石蛮将灵鸟的尸体小心地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用手帕轻轻擦拭它身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谢谢你。”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等出去了，我把你埋在还魂草旁边，那里有阳光，有花香，还有……你喜欢的自由。”
处理好灵鸟的后事，石蛮强打起精神，开始检查溶洞。在墨尘的尸体旁，他发现了一本黑色的魔典，上面记载着墨尘修炼的魔功和他散布魔气的计划。魔典的最后几页，画着一张青州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地点，其中一个，正是青玄宗的焚天殿。
“他的目标……还有青玄宗。”石蛮握紧魔典，眼神变得凝重。虽然墨尘死了，但他散布在青州各地的魔气还在，说不定还有其他像李玄真这样的“分身”潜伏着，随时可能发动袭击。
他必须尽快赶回青玄宗，提醒云鹤真人做好防备。
离开魔窟前，石蛮最后看了一眼血池。池里的液体已经变得浑浊，失去了之前的诡异气息。他举起星纹钢剑，将剩余的灵力全部注入，对着血池狠狠劈下。金光闪过，血池的底部被劈出一道巨大的裂缝，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流入地下暗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蚀灵纹彻底失去了能量来源，从岩壁上剥落，化为黑色的粉末。
做完这一切，石蛮才转身，带着雪狼王和玄铁狼们，沿着来路离开了魔窟。走出山洞的那一刻，阳光洒在他身上，温暖得让他几乎要落泪。
他回头望了一眼被乱石封锁的山谷，那里埋葬了太多的仇恨和牺牲，也埋葬了灵鸟最后的身影。
“我们走。”石蛮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坚定。
前路依旧漫长，挑战依然存在，但他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他知道，灵鸟的牺牲，父亲的守护，还有那些逝去的生命，都在看着他，看着他将光明带回这片被魔气浸染的土地。
雪狼王低吼一声，率先走上通往青玄宗的路。石蛮紧随其后，星纹钢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像是在宣告——
无论黑暗有多深，总有被驱散的一天。
无论仇恨有多浓，总有被化解的一刻。
而他，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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