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助理间。
空气里飘着昂贵的香薰，温度恒定在最舒适的二十二度。一切光洁、有序、高效，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
苏清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前摊开着一份需要顾衍签字的文件，指尖却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她刚刚送咖啡进去时，看到顾衍站在落地窗前，背影紧绷，手机贴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名字——
“……林默……必须查清楚……”
又是林默！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她敏感的神经里，反复搅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衍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地、不受控制地偏移到了那个本该早已出局的女人身上？
晚宴上的狼狈失手，泼了顾衍一身红酒的羞耻感还没褪去，紧接着就是顾衍对林家越发凶狠的商业打击——这非但没让她感到快意，反而滋生了一种更深的恐慌。
她太了解顾衍了。
他那近乎病态的掌控欲和征服欲，绝不会对一个真正无足轻重的目标投入如此多的“关注”和“情绪”，哪怕是负面的。
他在意了。
这个认知让苏清颜如坠冰窟。
她精心布局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扮演着解语花、得力助手、未来贤内助的角色，一点点蚕食林默在顾衍心中的位置，眼看就要成功……
那个女人却突然变了！
变得牙尖嘴利，变得难以掌控，甚至……还搭上了陆景然！
凭什么？！
一股尖锐的嫉妒和恐慌啃噬着她的心脏。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洗手间。
“砰！”
隔间的门被她用力关上，落锁。
她双手撑在冰冷的洗手台面上，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张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慌乱的脸。
深呼吸。
不行，不能慌。
她对自己说。
顾太太的位置只能是她的。这是她摆脱泥潭、通往云端唯一的梯子！谁也不能抢走！尤其是林默！
她对着镜子，努力扯动嘴角，练习那种顾衍最喜欢的、柔弱又依赖的笑容。
嘴角上扬，眼神要无辜，带着一点点水光……
“衍哥哥，都是我不好……”她低声练习，声音娇软。
但镜子里她的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冷，越来越狠。
林默在股东会上犀利反驳的样子，林默对着顾衍冷静说出“物权法”的样子，林默挽着陆景然手臂的样子……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子里闪回。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练习的笑容彻底僵住，扭曲。
镜中的女人，眼神阴鸷得吓人。
“林默……”她盯着镜子，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毒蛇般的嘶气，“你必须……消失。”
只有你彻底消失了，衍哥哥才会完全属于我。
顾太太的位置，才会稳稳是我的。
她不能再等了！不能只指望顾衍的商业手段！那些太慢，而且变数太大！
她必须做点什么。
必须自己动手，扫清障碍！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冲花了的妆容，也试图浇灭那股让她心悸的恐慌，只留下冰冷的决心。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像冰冷的眼泪。
她抬起头，看着镜中狼狈又狰狞的自己，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破旧、逼仄、永远弥漫着霉味和廉价烟味的筒子楼。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不合身旧衣服，总是饿着肚子的小女孩。
那个因为捡了别人丢掉的半块面包，被巷子里的大孩子推倒在地、骂她是“没爹没妈的野种”、“捡垃圾的”的下午。
泥水混着眼泪糊了满脸，冰冷刺骨。
那种刻入骨髓的贫穷、卑微、任人践踏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了！
她发过誓，要不惜一切代价爬上去！要把所有看不起她、欺负过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嫁入顾家，成为人上人，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捷径！
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绝不能让林默毁掉！
谁挡她的路，她就……除掉谁！
眼神彻底冷硬下来，再无一丝犹豫。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掠过那些光鲜亮丽的联系人，最终停留在一个没有备注、号码归属地显示为境外、头像是一片漆黑的号码上。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个远房表哥，是她几乎从不对外人提起的、藏在最阴暗角落里的“关系”。
母亲那边几乎断绝来往的亲戚，很早就去了东南亚“做生意”，具体做什么，家里人心照不宣，只隐约知道手段狠辣，背景复杂，不是什么清白路子上的人。
上次联系，还是她刚搭上顾衍时，对方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发来一条不咸不淡的“恭喜”。
她当时只觉得晦气，飞快拉黑了。
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解除了黑名单。
犹豫了几秒，她编辑了一条短信，措辞极其谨慎：
【表哥，是我，清颜。最近还好吗？有点事，想咨询一下你。】
发送。
等待回复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洗手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敲在鼓膜上。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简短的、来自未知号码的——
【？】
苏清颜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盯着那个问号，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对方冷漠探究的眼神。
指尖冰凉。
她咬了咬牙，再次打字，这一次，更直白了一些：
【有个很碍事的人，女的，在国内。想让她……安静一段时间。有什么……稳妥的建议吗？】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
依旧言简意赅，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令人胆寒的意味：
【定位。目标信息。预算。】
苏清颜看着那六个字，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她知道，一旦把信息发过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她闭上眼睛，眼前闪过顾衍冷漠的侧脸，闪过林家别墅的奢华，闪过镜子里自己渴望又恐惧的眼睛。
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开始打字。
将林默的姓名、常出没的地点、车牌号（她偷偷记下的）……一条条输入。
在输入金额时，她犹豫了一下。
她的积蓄大部分都用来维持光鲜亮丽的外表和打点关系了，能动用的不多。
她咬咬牙，输入了一个让她肉疼的数字。
发送。
几乎是她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短暂地黑屏了一下！
像是信号被强烈干扰！
紧接着，一条新的短信弹了出来，来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过的号码：
【信息收到。预算过低。建议追加50%，可提供‘永久安静’服务。考虑清楚再联系。】
苏清颜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进洗手池！
“永久安静”……
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球。
对方不是在吓唬她，是认真的！
而且……对方似乎对她的经济状况和犹豫心态了如指掌？！
一种被无形眼睛死死盯住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按住狂跳的心口，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瓷砖墙面，才勉强站稳。
脸色苍白如纸。
她只是想给林默一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或者……暂时消失一段时间……
“永久”……
那个远房表哥……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冰冷残忍的文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恐惧和罪恶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下一秒，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却扭曲的脸。
不行！
不能退缩！
开弓没有回头箭！
林默必须消失！必须！
她颤抖着手指，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回复了过去：
【……好。我想办法凑钱。需要怎么做？】
短信发送成功。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
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洗手间外，传来同事说笑和高跟鞋路过的声音。
一门之隔。
两个世界。
她坐在光亮洁净却冰冷刺骨的地砖上，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滑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林默，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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