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集团总部大楼,这座曾经高耸入云、象征着无上权力与财富的帝国堡垒,如今已沦为一片被法院查封、即将被拆除的废墟。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如同巨兽森白的骨架,在铅灰色天空下沉默地矗立,承受着最后的风雨。
郑煦言站在这里,站在他曾无数次俯瞰众生的顶楼边缘。
脚下不再是光洁如镜的玻璃,而是粗糙开裂的水泥地,散落着建筑碎料和被遗弃的杂物。狂风呼啸着穿过空洞的窗框,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起地上散落的纸张,如同招魂的幡。
他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西装,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整个人瘦脱了形,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的死寂。他像一尊被遗弃在时间荒原上的石像,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脚下的狼藉,忽然,被一点极其微弱的白色吸引。
在满是灰尘和碎砾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早已枯萎、被踩踏得不成形状的……栀子花瓣。焦黄,蜷缩,破碎,如同他此刻的心。
是巧合吗?还是……风将她留在别处的痕迹,带到了这片属于他们的终结之地?
他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想要拾起那些残瓣,指尖却在触碰到那冰冷脆弱的瞬间,停住了。
有什么用呢?
花已枯,人已逝(他以为的),情已断。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卷过,将地上几张被雨水浸泡过、又风干皱起的纸张猛地掀到了他面前。
那是几张郑氏集团破产前最后时刻的、混乱的财务报表复印件。数字刺眼,满目赤字,记录着他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
他厌恶地想要挥开。
然而,风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固执地将其中一张纸,拍在了他的小腿上。
他低头,准备将其踢开。
目光却猛地凝固!
在那张报表背面,一片密密麻麻的、代表亏损的红色数字旁边,靠近边缘的空白处,有一行用极细的铅笔写下的小字。
字迹清秀,慵懒中带着他无比熟悉的韧劲,是楚南栀的字!
因为纸张被雨水浸泡又风干,字迹有些晕染,但却依旧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煦言,活下去。”
只有五个字。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就那样安静地、固执地,存在于这片宣告他彻底失败的废墟之上,存在于这冰冷的财务报告背后!
“……”
郑煦言像是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整个人瞬间僵直,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冲上头顶!
活下去?
她让他活下去?
在他对她恨之入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的时候?
在他认定她是所有灾难的元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的时候?
在他亲手毁掉她可能留下的所有帮助、一步步将自己逼入绝境的时候?
她却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在这样一张微不足道的废纸上,用铅笔,写下了……“活下去”?
为什么?!
凭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排山倒海的悔恨、以及一种被真相彻底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噬!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支撑,在这一行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五个字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他猛地抓起那张纸,死死地盯着那行字,眼球因为极度充血而布满骇人的红丝,仿佛要将其看穿、燃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起头,对着乌云密布、狂风呼啸的天空,纵声狂笑起来!
笑声癫狂,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凉、自嘲和一种毁灭性的绝望!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因为情绪极度激动而溢出的鲜血,一同滚落,滴在脚下枯萎的栀子花瓣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活下去……哈哈哈……你让我……活下去?!”
“楚南栀……楚南栀!!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而我……我又对你……做了些什么啊——!!!”
他对着虚空咆哮,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淋淋的心脏里抠出来。
他想起她留下的栀子花发绳,想起她暗中加固的系统,想起那封带着泪痕的“珍重”信,想起她买下祖宅说的“留个纪念”,想起雪地里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拥抱和那句“回家”……
原来,那不是幻觉。
原来,那不是嘲讽。
原来,那一切看似无法理解的行为背后,藏着的……是这样一颗被他亲手碾碎的心!
“啊——!!!”
他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凄厉长嚎,猛地将那张写着“活下去”的纸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又仿佛那是刺穿他灵魂的最后的匕首。
他跪倒在废墟之上,在漫天狂风与枯萎的花瓣中,蜷缩起身体,哭得像一个失去了全世界、也亲手毁掉了全世界的孩子。
泪与血,混合着悔恨与绝望,浸湿了掌心皱缩的纸张,也浸湿了这片埋葬了他爱情、事业与所有希望的废墟。
而那行“煦言,活下去”的小字,在泪血的浸润下,仿佛带着她最后的、无声的祈愿,深深地,烙进了他破碎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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