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虞瑶动了。
她没有去看正积蓄最后力量、如同濒死凶兽般欲要发出最后一击的项羽,也没有去关注气息奄奄、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白圭、素商等人。她的全部精神,所有的意志,都在刹那间收束,凝聚于自身。
一种洞察全局后的明澈与果决在她眼中一闪而过。没有半分犹豫,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猛地抬手,动作迅捷如电,落指时却带着外科医生持手术刀般的稳定与精准。她并非运使什么神通罡气,而是将全部精神意志凝聚于指尖,仿佛那指尖便是一柄无形而精准的手术刀,目标直指自己鬓边那缕被墨夷离以生命为代价封印的、始终散发着冰冷妖异气息的玄紫色发丝!
“断!”
她心中默念,指尖带着一种斩断枷锁、剖离病灶的决然,对着那缕牵连着她痛苦与反噬根源的发丝,倏然划下!
“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异响,仿佛琉璃碎裂,又似锦帛撕裂,更如同灵魂被硬生生割开了一道口子。这声音在能量呼啸、痛苦呻吟的混乱背景中,奇异般地穿透一切,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抵心魂深处。
那缕玄紫色的发丝,应声而断!
脱离了虞瑶的身体,它不再是一缕死物。就在断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被封印在内的、属于龙睛的狂暴、阴冷、充满贪婪与怨恨的残存意志与能量,仿佛瞬间挣脱了所有束缚!它炸开成一团沸腾、翻滚、充满怨毒与狂喜的深紫色能量雾霭,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锐嘶鸣!那嘶鸣中,充满了被长久囚禁的滔天愤怒,以及终于获得自由的扭曲狂喜!
这团能量雾霭在空中猛地一滞,仿佛拥有自己的灵智。它似乎感应到了“师尊”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本源气息,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与迟疑——那毕竟是它最初分离的源头。
但这迟疑仅仅持续了刹那!
因为它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龙睛本体的、那同源同质、血脉相连般的强烈召唤!那召唤中充满了被压抑的痛苦、不屈的挣扎,以及一种回归完整、对抗吞噬的原始渴望!相比之下,师尊的气息虽然同源,却冰冷、漠然,带着令它本能排斥的剥离与吞噬之意。
归宿已然分明!
它不再犹豫,调转方向,化作一道迅疾无伦、妖艳到令人心寒的玄紫色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一种归巢的决绝,径直射向正在被“师尊”强行吞噬、剧烈挣扎搏动的龙睛本体!
这缕能量不仅同源,更携带了虞瑶这个“异数”独特的生命信息。对于追求力量“纯粹”与“完美”的师尊而言,这无异于最致命的污染,瞬间引爆了龙睛内部所有不稳定的因素!
“嗡——!!!”
龙睛本体,如同被投入炼狱熔岩的冰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了极致痛苦、扭曲欢愉与彻底疯狂的尖锐嘶鸣!一股更加混乱、暴戾、甚至充满了自我毁灭倾向的恐怖力量,悍然从龙睛最深处爆发出来,如同垂死凶兽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反扑,狠狠冲击向师尊那遍布它周身的无形吞噬脉络与意志枷锁!
几乎就在龙睛被引爆、师尊气息因此出现刹那波动的同一时刻——
“老——贼——!给寡人——断——开——!”
项羽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这吼声榨干了他肺腑间最后一口空气,燃烧着魂魄中最后一点光芒,更灌注了他西楚霸王宁折不弯、睥睨天下的全部意志!
他完全不顾自身早已油尽灯枯,经脉寸断,他将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的霸念、所有的愤怒与守护之心,尽数灌注于那柄已然崩裂、染满自身鲜血的玄色大槊之中!
“嗡!”
槊身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槊锋之上,赤红色的光芒却前所未有的炽烈!那不再是单纯的武道罡气,而是混合了他不屈的战魂、霸烈的精血,以及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盖世豪情,最终凝聚成的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血色锋芒!
这一槊,斩的不是能量,是掠夺的通道!是奴役的锁链!
“轰——咔嚓——!”
血色锋芒悍然斩落!
并非硬碰硬的能量爆炸,而是以一种更高级的、蛮横霸道的意志,强行干扰、扭曲并最终撕裂了那五道能量流的稳定结构与法则链接!
无形的连接应声而断!
首当其冲的是白圭。他猛地身体剧震,一口蕴含着本源精气的黑血狂喷而出,原本如同决堤洪水般流失生机的感觉骤然一松,那吸食生命的无形管道被强行斩断,但随之而来的是阵法被破除后的恐怖反噬,剧痛让他瞬间蜷缩在地,浑身抽搐。
素商怀中的焦尾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弦崩断的悲鸣,琴身之上本就存在的裂痕骤然扩大。她本人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脸色灰败,但那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美眸中,却滑落下一滴混着血与泪的——解脱之水。
赤绾周身为抵御吞噬而亮起的淡红光晕如琉璃般彻底破碎熄灭,她闷哼一声,绝美的脸庞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体内妖力几乎被抽干。她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看向虞瑶和项羽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极度复杂的情绪。
墨夷离本就重伤垂死,此刻连接被强行斩断,反噬之力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直接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张良则是身体猛地一晃,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但他抬起头,看向那如同血色战神般屹立、却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项羽,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了然的明悟——项羽这一槊,斩断的不仅仅是能量流,更是他们与“师尊”之间,那维系了不知多少岁月、虚伪而残酷的——师徒羁绊!
项羽这搏命一击,虽未能同时斩断所有五道连接,却成功地将师尊吞噬生命精华的稳定进程彻底打乱,速度骤减,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逆流!
内外交攻!
内有龙睛被彻底激怒、疯狂反噬与自毁性能量大爆发!
外有项羽斩断能量流造成的吞噬迟滞、汲取中断,以及虞瑶那缕“异数”能量带来的、如同规则污染般的干扰!
“噗——!”
强如师尊,在这时机妙到毫巅、完全超出了他所有推演计算的连环打击之下,巫炤凝实膨胀的身体,也忍不住剧烈一震!他周身那磅礴浩瀚、完美运行的能量场,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紊乱与波动!吞噬过程被强行打断,汇聚而来的能量流瞬间失控、反冲!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切实痛楚的闷哼!巫炤那诡异的面孔上,两点幽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虽然凭借其深不可测的修为根基,这反噬并不足以立刻将他重创,但却彻底打破了他那追求“完美”、“纯粹”、“无瑕”的融合进程!他周身的光芒出现了刹那的黯淡与不稳,那掌控一切、漠视众生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更重要的是,虞瑶这出其不意、洞察先机、并且对自己也如此狠厉决绝的手段,完全颠覆了他对这个“异数”的评估!
“你……”师尊霍然转头,那幽邃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惊疑,以及一丝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这等存在身上的、名为震动的情绪,死死地、牢牢地锁定了虞瑶。
这个“变数”,远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得多!她带来的,不是力量上的挑战,而是认知层面的颠覆,是足以瓦解他万古布局根基的——异世之毒!
而整个地宫震动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要彻底坍塌!
“就是现在!” 虞瑶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师尊因能量反噬、心神震动、以及对龙睛失控的短暂分神之机,她做了一件更让师尊,乃至所有目睹者感到愕然与困惑的事情。
她没有取出任何想象中的神兵利器,或是施展任何玄奥莫测的法术咒印。而是迅速俯身,打开她那从不离身的乌木药箱——那个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始终珍藏、底层暗藏玄机的药箱——动作熟练地从其隐秘的底层,取出了几件……造型极其奇特、绝非此时代应有的小巧器物!
那并非青铜或玉石铸造,而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闪烁着银白色冷冽光泽的坚硬材质。主要有:数根细长中空、一端带着尖锐寒芒的银针;一个造型圆润、触手冰凉、似乎是琉璃所制却又富有弹性的囊袋,尾部连着一根同样材质的细管;还有一个结构精巧、带着可以转动的小小齿轮的怪异机关,与那囊袋和银针连接在一起。
这些物件风格迥异,与周遭古朴、蛮荒、充满能量激荡的环境格格不入,它们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冰冷的、属于绝对“精确”与“人造”的气息。
“那是……何物?” 连见多识广的张良,此刻也完全无法理解。
师尊那幽邃的目光中也首次掠过一丝真正的疑惑。他能感知到那几件“器物”本身并无威胁,但虞瑶在此刻取出它们,其行为本身,就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完全超出他推演计算的“变数”!这些冰冷、精确、蕴含着另一种“理”与“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虞瑶无视了所有惊疑的目光。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需要争分夺秒抢救生命的手术台。她迅速而稳定地摆弄着那些奇特的器物,将那中空银针与琉璃囊袋通过机关紧密连接,手指轻轻拨动那小小的齿轮,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嗒”声。
她抬头,目光再次锁定那因狂暴反抗而能量外泄、核心幽蓝光芒剧烈闪烁的龙睛,以及因能量反噬和压制龙睛而暂时无法全力他顾、正死死盯着她手中之物的师尊。
她的下一个举动,将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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