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像墨。
没有火,没有光。只有头顶稀疏的星子和一弯冷月,勉强勾勒出山野狰狞的轮廓。
三个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脚下的碎石和枯枝不断绊趔。草芽几乎是被萧凛和石猴拖着走,她年纪小,又惊又怕,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撑着。青狐紧紧跟在脚边,时不时不安地回头张望,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呜咽。
直到彻底听不到河子集的任何声响,直到肺里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萧凛才终于放缓脚步,靠在一棵粗糙的树干上剧烈喘息。
“歇…歇一会…”他哑声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石猴一屁股瘫坐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草芽直接软倒下去,蜷缩着,小声啜泣起来。
萧凛摸出怀里那三个硬得硌牙的黑面饼,分了下去。饼子混着沙土,难以下咽,但没人抱怨,只是默默地、用力地啃咬着,用唾液一点点软化它,再艰难地吞下去。这是他们仅存的能量。
吃完东西,寒意开始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夜露深重,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抵挡。三个人不由自主地挤靠在一起,靠着彼此那点微薄的体温取暖。青狐也钻进他们中间,毛茸茸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
萧凛不敢睡。他靠着树干,左肩的伤口在寒冷和疲惫的双重折磨下,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点劣质药粉的效果有限。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勾勒册子上的图案,同时握紧那枚铜钱。
这一次,那丝清凉感来得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点点,断断续续地流入身体,缓解着伤口的灼痛和精神的疲惫。但这过程极其消耗心神,不过片刻,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停下来。
这东西,有用,但绝非轻易可以动用。他默默记下这种感觉。
夜更深了。山林里并不寂静,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近处虫豸的窸窣,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不安的网。
石猴和草芽抵不住疲惫,挤在一起昏睡过去,但即使在睡梦里,身体也不时惊悸一下。
萧凛强打精神,耳朵捕捉着四周的一切异响。河子集的经历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外面的世界,人心比怪物更叵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呜嗷——!
一声极其凄厉、绝非寻常野兽的尖啸,突然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穿透厚重的夜幕,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萧凛猛地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全身肌肉绷紧!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怀里的那枚铜钱,毫无征兆地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嘶!”他差点下意识把它扔出去,但强行忍住了。
那滚烫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颤,仿佛铜钱内部有什么东西被远处那声尖啸激活、共鸣!
册子也似乎变得不同,贴着胸口的那一面,传来一种极细微的、难以形容的悸动。
远处的尖啸声回荡了片刻,渐渐消散。
但铜钱那细微的震颤和册子的悸动却并未立刻停止。
青狐彻底炸了毛,从地上弹起来,对着尖啸传来的方向,龇着牙,发出恐惧又愤怒的低吼,若不是腿瘸,恐怕早已窜逃出去。
石猴和草芽也被惊醒,吓得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萧…萧大哥…那…那是什么声音?”石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萧凛没有回答。他死死握着那枚仍在轻微震颤的铜钱,感受着册子传来的奇异悸动,目光锐利如刀,望向黑暗的远方。
不是怪物普通的嚎叫。
这感觉…和那晚在栖霞镇感受到的、以及窑洞里杀死那只怪物时的感觉,很像,但更遥远,更…宏大?也更令人心悸。
铜钱和册子的反应,明确地告诉他,那声尖啸,绝对和袭击栖霞镇、黑牙寨的“东西”同源!
它们活动的范围,远比他想象的更大!甚至可能…正在朝着某个方向聚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抚州城…那个据说有高墙的地方…真的安全吗?还是说,那里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铜钱的震颤渐渐平息,册子的悸动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股极其淡薄、却冰冷彻骨的恶意,让他汗毛倒竖。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那枚再次恢复暗沉冰冷的铜钱。
这东西,不止能疗伤…还能预警?或者说…感应?
它和那些怪物,和那本册子,到底有什么联系?
“没事了。”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对两个吓坏了的孩子说道,“继续睡,天亮就走。”
但他自己却再也无法合眼。
他握着铜钱,靠着树干,望着那片吞噬了可怕尖啸的黑暗,直到天际泛起第一丝灰白。
前路未卜,凶兆已现。
他只是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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