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海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白，把远处的崖壁晕成模糊的灰影。林澜是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的，他猛地睁开眼，攥紧怀里的旧船钉，警惕地盯着岩石缝外 —— 昨晚的警惕还没褪去，在这陌生的地方，任何动静都可能藏着危险。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老人的咳嗽和孩子的哭闹。林澜悄悄探出头，看到一群人沿着沙滩往崖壁方向走，大多是老弱妇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衣裳，面黄肌瘦，手里要么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要么提着空空的鱼篓，看起来比他还要落魄。
“应该是流民。” 林澜心里松了口气，却没敢放松警惕 —— 他在望海镇见过流民，为了活下去，有些人会抢东西，甚至打架。他缩回岩石缝，把怀里剩下的三颗野果往深处藏了藏，刚想把自己缩得更隐蔽些，一个粗嗓门突然响起来：“那边有个人！藏在石头缝里干什么？”
林澜心里一紧，抬头就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朝他走来。汉子约莫三十岁，左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疤痕，看着格外凶悍，身上穿着件破烂的短打，腰间别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应该是这群流民的头目。
“出来！别躲着！” 疤脸走到岩石缝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澜，眼神像在打量猎物，“看你这穿着，也是流民吧？身上有吃的没？交出来，给兄弟们分点！”
林澜慢慢从岩石缝里走出来，低着头，小声说：“我…… 我没有吃的，就剩下几颗野果，还是昨天在崖壁上摘的，自己都不够吃。”
“没吃的？” 疤脸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扯林澜的衣裳，“我看你是不想交吧！兄弟们都快饿死了，你藏着吃的，是想独吞？” 他的力气很大，林澜被扯得一个踉跄，怀里的野果 “咕噜噜” 滚了出来，掉在沙滩上。
疤脸眼睛一亮，弯腰就去捡，林澜赶紧伸手去抢：“这是我的！我就剩这点吃的了！”
“你的？到了废船湾，所有东西都是兄弟们的！” 疤脸一把推开林澜，林澜没站稳，摔在沙滩上，后背的伤口被沙粒蹭到，疼得他龇牙咧嘴。疤脸捡起野果，擦都没擦就往嘴里塞了一颗，含糊地说：“味道还行，剩下的给兄弟们分了。”
“住手！”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疤脸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来人。林澜也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根木棍走过来，老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船匠服，袖口和领口都磨破了，手上布满老茧，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做手工活的。
“李伯，您管这闲事干什么？” 疤脸皱了皱眉，语气明显软了些，却没把野果交出来，“这小子藏着吃的不拿出来，咱们兄弟们都快饿死了，拿他点果子怎么了？”
李伯走到林澜身边，弯腰把他扶起来，又拍了拍他身上的沙粒，才转向疤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起来比你还小，身上的伤比谁都重，这几颗野果够他活几天？你抢他的，跟周仓那些人抢百姓的有什么区别？”
疤脸被说得脸色一红，却还是嘴硬：“可咱们也得活啊！废船湾这地方，能找到吃的不容易……”
“要活也不是靠抢。” 李伯指了指林澜的手，“你看他的手，指关节有茧，掌心有刨子磨出来的印，是个做手艺的。咱们废船湾有的是破船、破渔具，要是他能修，以后咱们捕鱼、修船都方便，不比抢他这几颗野果强？”
疤脸看了看林澜的手，又看了看手里的野果，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两颗野果扔给林澜：“行，看在李伯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了他。但他要是不能修东西，下次再让我看到他藏吃的，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他瞪了林澜一眼，转身朝着流民的方向走了。
林澜接住野果，心里松了口气，对着李伯拱了拱手：“多谢老伯救命之恩。”
“不用谢，都是苦命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李伯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很和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到废船湾来？”
“我叫林澜，之前是望海镇的船匠学徒，家里出了点事，被海浪卷到这儿来的。” 林澜没多说家里的事，只简单提了一句，又问，“老伯，这里叫废船湾？我昨天看这边有很多破船，还以为是没人要的。”
“可不是没人要嘛。” 李伯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的海岸线，“这里以前是个热闹的船坞，专门修近海的渔船和货船，十年前一场大台风，把船坞吹塌了，还沉了十几艘船，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要么走了，要么就成了流民，守着这堆破船过日子，慢慢就叫废船湾了。”
林澜顺着李伯的手指看过去，晨雾渐渐散了，能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搁浅着几艘破旧的货船，船身倾斜，桅杆断了一半，像一个个落魄的巨人。风里除了咸腥味，还多了股朽木的霉味，让人心里发沉。
“那…… 咱们这些流民，平时靠什么活？” 林澜问。
“还能靠什么？捡点海边的贝壳，修修破渔具去近海捕鱼，运气好能换点糙米，运气不好，就只能饿肚子。” 李伯咳嗽了两声，“我以前也是船匠，在这船坞干过几年，后来船坞毁了，就没走成。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去流民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个地方暂住，你会修船，在这里应该能混口饭吃。”
林澜心里一动 —— 他现在无依无靠，废船湾虽然荒凉，但有李伯帮忙，还有他会的修船手艺，或许真能暂时立足。他攥紧怀里的旧船钉，对着李伯点了点头：“多谢老伯，我跟您去。”
李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路上我再跟你说说废船湾的事，免得你以后惹麻烦。”
两人跟着流民的队伍，慢慢往沙滩深处走，晨雾彻底散去，阳光洒在废船湾的破船上，泛着淡淡的光，林澜看着那些破旧的船，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 或许在这里，他能靠自己的手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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