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京海市旧厂街,风楼后巷出租屋。
夜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破旧漏风的窗户和玻璃。
狭窄的后巷深处,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式筒子楼。
三楼最东头那间出租屋,门窗紧闭,屋里也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隐约可见几个人影,或坐或卧在凌乱的床铺和板凳上。
整个房间内烟雾缭绕,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反复明灭。
旧厂街的情报贩子“老六”,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个本子低声说着什么。
旁边几个手下,也就是包打听们,各个听得聚精会神。
突然!
“噗——嗤——”
异变突生!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轮胎缓慢漏气的声音,混杂在夜雨声中,几不可闻。
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刺鼻的煤气味。
悄然在密闭的房间里弥漫开来,越来越浓。
众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味道越来越重之后。
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老六,这才抽了抽鼻子,疑惑地皱起眉:“嗯?”
“什么味儿?”
“谁他妈煤气没关紧…额…”
他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却陡然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紧接着,几人只感觉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浑身困倦。
老六猛地起身,似乎想要站起来。
然而刚站到一半儿,最终却双腿一软,重重跌坐了回去!
“六…六哥…我…我头晕…”
“是,是啊,喘…喘不上气…”
旁边的几个手下包打听,也纷纷感到天旋地转,恶心欲呕。
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手指无力地抓挠着喉咙,似乎即将窒息。
“煤…煤气…漏…”
一个手下挣扎着指向厨房方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老六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
是人为的!
是有人要——灭口!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向门口爬去。
然而,那致命、腻歪的气体无孔不入,疯狂掠夺着,他肺里那最后一点点氧气。
慢慢的,他的意识如同陷入泥沼,越来越沉,视野迅速模糊、变暗。
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一刹那!
他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窗外对面屋顶雨棚下,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白…江…波…”
老六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随即头一歪,失去意识的同时,也彻底没了声息。
很快,屋内,只剩下煤气嘶嘶的轻响,和几具在黑暗中逐渐冰冷变僵的尸体。
窗外的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
一边冲刷着旧厂街的污垢,一边也在试图掩盖这无声的杀戮。
……
这一夜,注定是平静不下来的。
高家小破书房——
高启盛在台灯下,如饥似渴地翻看着刚买回来的,祁同伟推荐给他的资料。
红肿的手指在字里行间划过,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我必上岸的火焰。
窗外夜雨敲窗,仿佛在为他即将踏上名为‘仕途’的那条不归路——而伴奏!
“改变我命运的,不是知识,也不只是财富。”
“而是——权力!”
……
西郊废弃汽修厂——
劣质白酒的气味,混合着路边摊卤肉的腥味儿。
安欣额头的伤口,被疯驴子用不知哪里找来的脏布条草草包扎。
‘张欣’大口灌着辛辣的劣质白酒,眼神在醉意掩盖下,依旧保持着清醒,与疯驴子“推心置腹”。
疯驴子搂着他的肩膀,笑声粗野。
但眼中,却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兄弟,缓一缓,等会儿雨小了,哥带你去白金瀚骑洋马去!”
……
市人民医院高级病房外——
徐雷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仍需要时间静养。
徐江站在走廊上,手机紧贴在耳边。
对着手机听筒对面的手下,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们扶老太太过马路呢?”
“干点活儿,磨磨唧唧的!”
“什么,找不到旧厂街的那个老六?”
“他妈的!”
“给老子查!”
“挖地三尺也要把他那几个马仔挖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子要白江波血债血偿、十倍奉还!”
说罢,他转过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病房内昏睡的儿子徐雷,杀意滔天。
随即又拨通了另一通电话。
“喂,不是告诉你联系王秘书,让领导那边,赶紧给京海市公安局施压嘛?”
“什么?”
“王秘书说领导最近忙的顾不上?”
“他忙踏马个鬼!”
“老子不找他这个政法委书记出面!”
“难道老子亲自去找市公安局的孟德海和安长林?”
“当年严打,就是孟德海亲手逮的老子!”
“十年前老子看场子,就是安长林扫的老子!”
“京海这么些年,我花了那么多钱,养了那么多人!”
“不就是等着今天用的?”
“你告诉那个领导身边那个姓王的死太监!”
“老子再给他加五十万!”
“现金、旧钞、不连号!”
“马上让京海市公安局,介入我儿子那次所谓意外的调查!”
“还有,最近没什么反应和动作,老子都快让白江波给看扁了!”
“明天先带一对兄弟,去把他的赌场给老子砸了!”
“他要有本事继续忍,就把头埋地里面,当一辈子鸵鸟去!”
说罢,徐江挂断电话,随即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医院走廊的大白墙上。
“踏马的…真…嘶…手真踏马疼啊!”
“什么破墙这是!”
……
又一个小时后——
旧厂街风楼意外事故(凶案)现场——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雨夜,红蓝警灯闪耀。
接到报警的派出所民警,先期到达现场拉起了警戒线,随后电话告知市局指挥中心请求刑警队增援。
随后赶到的市局刑侦支队刑警们鱼贯而入。
技术队的法医蹲在出租屋门口,面色凝重地看着初步检测仪器上的读数:“一氧化碳严重超标…”
“初步判断,应该是煤气阀门老化泄漏,导致的意外中毒…”
“但是…”
带队的是李响。
他眉头紧锁,目光仔细扫过屋内陈设和死者位置。
多年的现场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但是什么?”
……
现场外围,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雨幕和围观人群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悄然融入夜色之后,消失不见。
……
“老板!”
“老六和他手底下的那几个包打听,已经收拾干净了。”
“但是旧厂街高启强,还有唐小龙、唐小虎兄弟俩,这三个烂仔…”
“需要清理吗?”
“毕竟他们…那天去过野鸭湖,还救下了徐雷。”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白江波低沉地声音。
“刀疤!”
“你是傻,还是蠢?”
“今天已经处理了老六和他手下几个人了,要是立刻再把那三个烂仔给收拾了,警察还会觉得这是意外嘛?”
“暂时不需要动他们,按照计划行事,就按我说的,放风出去。”
“就说他们三个根本不是为了救徐雷,而是奔着杀徐雷而去的。”
“只不过关键时刻…知道了徐雷是徐江的儿子,这才罢的手。”
“现在,咱们要做的,是祸水东引,而不是引火烧身。”
“现在徐江已经认定了,事情是咱们找人做的,这是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儿。”
“但只要老六和手下那几个包打听一死…那就是死无对证!”
“只要没有直接证据,有领导在,有我岳父在。”
“他徐江再怎么样,也不敢和我全面开战!”
“所以说,旧厂街那三个烂仔绝对不能死,不仅不能死,还要活的好好的。”
“你想想,老刘和手底下死干净了,他们仨儿却没事儿!”
“以徐江多疑的性格,会放过他们吗?”
“我们不能出手,他们要死,也要死在外人手上。”
“至于是死在徐江手上,还是死在别人手上!”
“那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
今夜京海的雨夜,经历了一次无声的大清洗.!
祁同伟依旧住在市局提供的宿舍里!
虽然他一来京海,就在这里租了房子。
但现在毕竟是高小琴、高小凤姐妹俩住着。
有时候赶上刮风下雨的,姐妹俩也会去高启强家住。
再加上,祁同伟也在刻意间接性回避姐妹俩,尤其是其中的高小琴,尽量减少相处时间。
所以,他现在几乎不会去住。
在办公室的祁同伟,刚才已经接到了李响的电话。
旧厂街风楼的老六,还有手下几个包打听——全部‘意外死亡’!
但咱们祁政委,连现场都懒得去。
煤气老化泄露?!
哼哼!
愚蠢至极、自以为是的掩盖!
糊弄人的把戏!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杀老六灭口的,也有必要杀他的。
无非就是徐江和白江波两人!
但是徐江…不可能!
他肯定想杀了老六,但对他来说,老六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毕竟他需要知道并确认,到底谁才是害他儿子背后的主谋!
那么很明显,幕后之人是谁,杀害老六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白江波!
然而就在此时,祁同伟的私人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的那个备注:
师父李坤远!
?!
这么晚了,师父他还没休息?
祁同伟赶忙接起了电话。
“师父,您还没休息吗?”
“有什么事儿,您吩咐。”
电话那头,传来李坤远略带疲惫地声音。
“同伟,身边没其他人吧?”
“方便说话吗?”
祁同伟赶忙回答道:“我在宿舍,就我一个人,你说吧师父,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电话那头李坤远苦笑道:“算意外,也算不上什么意外。”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祁同伟闻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开起了玩笑。
“师父,您和我都是成年人了。”
“小孩子啊,还猜?”
“您直说就行!”
李坤远苦笑道:“希望你听了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好消息是…小叶同志的调动手续结束了。”
“明天的飞机,到临江报到!”
祁同伟闻言顿时惊喜异常。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够三秒钟,李坤远再次开口,并照头给他浇了一大盆凉水。
“坏消息是…”
“小叶暂时只能留在临江省厅了。”
“京海她是…去不了了!”
?!
祁同伟瞬间一愣。
虽然他之前也考虑过,让叶子留在省厅。
毕竟省厅有师父李坤远,和大哥刘志强罩着,他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但最终选择权,还在师父安排,和叶子自己抉择。
可是现在师父居然说…叶子来不了京海了!
听话要听音,那就意味着…
不是老师的安排,也不是叶子自己的选择!
而是——外力介入!
“师父…这是?”
“同伟啊!”
电话那头,李坤远开口了。
“小叶家的长辈…发话了!”
“不同意她去京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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