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圣学院开院后的第七日，观风阁顶层露台。
晨光熹微，湖面泛起细碎的银鳞。顾南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左手掌心向上，虚托着一团青白交织的风旋。风旋缓缓转动，时而如春日暖风般温润，时而如虚空裂刃般凛冽——那是他初窥门径的“生死风界”雏形，蕴含着生命与毁灭的双重真意。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
右袖依旧空荡，脸色也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往日更加深邃，仿佛倒映着整片星空。自从魔域归来，他的修为便一路攀升至灵圣巅峰，距离那道传说中的门槛——灵尊境，只差临门一脚。
可这临门一脚，却比想象中更难迈出。
“灵圣修法则，灵尊掌天地。”顾南低声自语，这是玄风长老前日送来的古籍残卷中的一句话，“需与一界气运相合，执掌部分天道权柄……说得轻巧。”
他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
下方学院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练武场上，林墨正带着一群新弟子练习“随风势”基础步法，少年身形灵动如柳絮；演法殿外，苏雨蹲在地上用小石子摆弄着什么，似乎又在琢磨空间阵法的简化版；藏书阁前，赵铁山抱着一本厚厚的《基础净化符文图解》看得入神，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
这三个孩子，是他亲自挑选的“火种”。
七天来，他每晚都会抽出一个时辰点拨他们。林墨对风之法则的领悟速度快得惊人，已经能初步引动“风灵共鸣”；苏雨在空间感知上的天赋近乎妖孽，竟自行推演出一种短距离的“折叠步”；赵铁山虽修为最低，但对净化之力的渴望与共鸣越发强烈，体内杂质已被清除大半。
“都是好苗子。”顾南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可惜……时间不多了。”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天际。
虽然邪帝已灭，魔域崩解，但那种萦绕心头的危机感从未消失。玄灵界的天地法则深处，仿佛还有某种更庞大、更隐晦的阴影在缓缓蠕动。那是比邪帝更高层次的存在——神级邪魔，甚至是……神界之谜。
“想要守护这一切，灵圣远远不够。”顾南握紧左手，“必须踏出那一步。”
“吱呀——”
身后木门被轻轻推开，玄风长老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药汤呈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灵气与药香，表面还浮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小南，该喝药了。”玄风长老将药碗放在石桌上，“这是药王前辈新配的‘生生续脉汤’，用了三株千年灵参、一滴凤凰真血，还有您从魔域带回来的那枚‘净邪莲心’。”
顾南转身，看着那碗价值连城的药汤，苦笑道：“药王前辈这是要把联军宝库掏空啊。”
“掏空也得喝。”玄风长老板着脸，“您右臂的经脉至今未能重生，生命法则虽然能维持生机，但要彻底修复，还需要时间。这汤能加速圣体恢复，对您冲击尊境也有帮助。”
顾南不再推辞，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温热的药液入腹，化作精纯的生命能量流向四肢百骸，尤其是右肩断裂的经脉处，传来阵阵酥麻痒意——那是新生的征兆。
“对了，”玄风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朴的兽皮地图，“这是各宗联合绘制的《玄灵界山河气运图》，标明了九处‘天地灵枢’所在。按照古籍记载，欲成界主，需巡游四方，感悟天地本源，在灵枢之处凝聚‘界主之印’。”
顾南接过地图展开。
兽皮上，玄灵界的山川河流、城池宗门被描绘得栩栩如生。九个金色光点分布四方：东荒的“日出之崖”、南疆的“万瘴之源”、西域的“流沙之心”、北原的“冰封王座”、中州的“天谕圣山”……每一个都是玄灵界法则最为凝聚之地。
“九处灵枢，需一一踏足，与天地共鸣。”玄风长老神色凝重，“但这绝非易事。每一处灵枢皆有天然禁制或守护灵兽，甚至可能引来……天劫考验。”
“天劫？”顾南挑眉。
“灵尊之境，某种意义上已是逆天而行。”玄风长老解释道，“执掌一界权柄，必受天地考验。九处灵枢的共鸣过程，实则是九次小劫。全部通过，方可引动最终尊境天劫，凝聚完整的界主之印。”
顾南点点头，目光落在第一个金色光点上——东荒，“日出之崖”。
“就从这里开始吧。”他将地图收起，“学院这边，劳烦长老多费心了。”
“盟主放心。”玄风长老躬身，“老朽必定竭尽全力，护住这传承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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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东荒边缘，无尽海岸。
顾南踏浪而行，白衣在咸湿的海风中猎猎作响。右袖空荡，左手负于身后，看起来像是个游山玩水的文人雅士，而非威震玄灵界的南圣尊主。
前方，一道高达万丈的陡峭悬崖拔海而起，崖壁如刀削斧劈，通体漆黑，唯有崖顶处被晨曦染成淡金——这便是东荒第一灵枢，“日出之崖”。
传说，此处是玄灵界每天第一缕阳光照耀之地，蕴含至阳至刚的天地法则，亦是“光”与“火”两系修士梦寐以求的悟道圣地。
“倒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顾南轻笑，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千丈高空。
越往上飞，压力越大。
不是威压，不是禁制，而是一种纯粹的、厚重的“天地存在感”。仿佛整片东荒的山川河流、草木生灵的重量都凝聚于此，压得人喘不过气。寻常灵皇来此，怕是连御空都难以维持。
顾南面不改色，周身浮现一层淡青色的风之领域，将压力悄然卸去。
临近崖顶时，异变突生。
“轰——！”
原本平静的天空骤然炸开一团炽烈火云，云中传来清越的啼鸣。下一瞬，一只翼展超过百丈的火焰巨鸟破云而出，双翅挥洒下漫天流火，将半个天空染成赤红。
巨鸟通体由赤金火焰凝聚，翎羽如熔岩流淌，双目如两轮小太阳，威严而神圣。
“日出崖守护灵——金乌残魂。”顾南认出其来历，不惊反喜，“果然有考验。”
金乌残魂俯视着顾南，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凡人，此地乃天地灵枢，非有缘者不可登临。退去，或接吾三击。”
顾南拱手：“请赐教。”
“好胆！”
金乌长啼，双翅一振，漫天流火凝聚成九颗直径十丈的炽热火球，如陨星般砸落！每一颗火球蕴含的威力都堪比灵皇巅峰全力一击，九星连珠，封死所有闪避空间。
顾南不闪不避，左手抬起，轻轻一握。
“风。”
崖顶骤然刮起狂风。
不是寻常的风，而是蕴含空间折叠之力的“次元乱流”。九颗火球在即将命中顾南的瞬间，仿佛撞入无形的漩涡，体积急剧缩小，最终化作九点火星，“噗”地湮灭于虚空。
金乌残魂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空间法则？”
顾南微笑：“还有风。”
话音未落，他身影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金乌头顶。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缕极细的青色风刃——那不是普通风刃，而是压缩到极致的“生死风界”之力，半是生机滋养，半是毁灭湮灭。
“斩。”
风刃轻飘飘落下。
金乌残魂骇然振翅，周身火焰暴涨，化作一面厚重火盾。然而风刃触及火盾的瞬间，火盾竟如冰雪遇阳般消融瓦解，不是被击破，而是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火灵粒子，重归天地。
风刃余势未减，点在金乌眉心。
“嗡——”
金乌残魂浑身剧震，眼中火焰明灭不定。良久，它长叹一声：“生死轮转，造化玄奇……汝已触摸法则本质，有资格踏足灵枢。”
庞大的火焰之躯缓缓消散，化作漫天光点融入崖顶。
压力骤消。
顾南落在崖顶平台。此处不过百丈方圆，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空。东方海平面处，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笔直照射在崖顶中央。
“来了。”
顾南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当那缕晨曦落在他身上的瞬间，整个东荒的天地法则仿佛被触动了。山川的厚重、河流的绵长、森林的生机、大地的承载……无数法则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这不是修炼，而是“共鸣”。
顾南放开身心，任由自己的风之法则、空间法则、净化法则与东荒天地交融。他“看见”了东荒亿万年的历史：大陆板块的漂移碰撞，原始生灵的诞生演化，人族修士的开荒建城，兽潮的肆虐与平息……
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
最终，所有画面凝聚成一道古朴的印记虚影——形如一座微缩的山岳，底部刻有“东荒”二字，散发着厚重无匹的镇压之力。
“东荒山岳印……”
顾南心念一动，那道印记虚影缓缓落入他的丹田，与圣力海洋融为一体。
“轰隆——”
丹田内响起沉闷的雷鸣，圣力海洋开始翻涌、压缩、蜕变。原本淡青色的圣力中，染上了一层厚重的土黄光泽，那是东荒大地法则的加持。
顾南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口浊气离体后竟凝而不散，化作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其中隐隐有山川虚影沉浮——这是体内排出的法则杂质。
“第一处灵枢，成了。”他站起身，感觉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产生了某种玄妙的联系，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沉凝之势。
这便是“界主之印”的雏形。
虽然只是九分之一，但已让他对天地法则的感知敏锐了数倍。若是九印齐全，真正凝聚完整界主之印，那便是货真价实的灵尊之境——言出法随，界内无敌。
顾南望向南方，那里是第二处灵枢，“万瘴之源”所在。
“路还长。”他轻声自语，身形化作清风消散于崖顶。
而崖下海面，朝阳已完全跃出，金光万道，照亮整片东荒。
新的一天开始了。
玄灵界的未来，也正随着这位白衣圣尊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那个注定波澜壮阔的明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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