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一尺!那张枯槁如蜡纸糊成的鬼脸,深陷眼窝中燃烧的惨绿魔焰,如同烧融的毒铅,瞬间填满了林湛整个视野!溃烂发紫的眼眶边缘皮肉,干裂下撇的嘴角,每一道腐朽的纹理都清晰得如同刀刻!青黑枯瘦的鬼爪撕裂空气,裹挟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腐腥风,五片乌黑尖锐、如同淬毒匕首的指甲,带着刺骨的冰寒与毁灭一切的恶念,直取他暴露在外的咽喉!
死亡的腥风已扑至喉头!皮肤在锋锐指风刺激下瞬间暴起无数恐惧的粟粒!喉咙被无形的鬼爪死死扼住!窒息感排山倒海!灵魂在冰冷的咆哮中疯狂尖叫、濒临溃散!所有的思维、理智、甚至求生的本能,都在那双燃烧着滔天怨毒的绿瞳凝视下,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眼前只剩下那两点不断放大、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惨绿漩涡!
就在这魂飞魄散、万念俱灰的绝命一瞬——
“嗡!”
左侧肋骨下方,一个冰冷而坚硬的棱角,隔着单薄的衣衫,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猛地、无比清晰地硌在了他的皮肉之上!
剧痛!尖锐!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刺痛,如同混沌绝望的黑暗深渊中,骤然刺入的一根定海神针!它带着不容置疑的、源自现实世界的坚硬触感,瞬间贯穿了林湛被恐惧彻底冻结的意识!
《易》!
袖中乾坤!自幼相伴!穷究天人之道!乾刚坤顺!天道不息!浩然正气……
那卷贴身藏匿、几乎翻烂的《易经》!
刹那间,所有崩散的意志、所有被恐惧碾碎的勇气、所有被死亡阴影冻结的热血,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强行凝聚!凝聚成一束决绝的、燃烧着最后生命之火的闪电!没有时间思考!没有退路!唯有以命相搏!以书为剑!以浩然正气,斩此阴邪!
“妖孽休狂——!”
一声嘶哑破音、完全走调、却凝聚了毕生所有恐惧、暴怒与孤注一掷疯狂的厉吼,如同濒死困兽的绝命咆哮,骤然从林湛咬碎钢牙的口中迸发而出!吼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裹挟着灵魂深处最后一点燃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轰向那张近在咫尺的鬼脸!
与此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如同被压至极限的强弓骤然释放!压在身下的左臂爆发出求生本能所能驱动的所有力量!身体如同蓄满能量的弹簧猛地一拧!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入左袖筒!指尖瞬间触碰到那熟悉无比的封面纹理——粗粝、厚重、带着纸张特有的坚韧与微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他甚至来不及抽出整本书,就着衣袖的遮掩,在身体拧转向下扑伏的那个瞬间,凭着千钧一发的本能与悍不畏死的决心,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那卷书沉甸甸的中央脊骨!
力量!信念!孤注一掷的决绝!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着——!”
一声更短促、更暴烈的断喝炸响!林湛的身体如同扑击猎物的鹰隼,带着全身向下扑伏坠落的势能,右臂肌肉贲张如虬龙,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恐惧与愤怒,尽数灌注于紧握书卷的右臂!那卷承载着天地至理、凝聚着人族千年文华正气的《易经》,被他如同投掷一块燃烧着愤怒火焰的山石,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向着身下那张急速逼近、狞恶异常的惨白鬼脸和那两点幽绿的魔瞳,狠狠砸下!
目标——眉心正中!邪祟聚阴之窍!
“噗嗤——!”
沉闷而结实的撞击声在黑暗中响起!声音怪异,如同砸在了半朽的湿透皮革和脆硬的朽骨之间!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通体发寒的、骨裂般的“咔嚓”轻响!
“呃……嗬——!”
一声低哑压抑、仿佛从喉管深处直接挤出来的、属于非人的、充满痛苦与惊愕的闷哼声,骤然响起!那声音干涩扭曲,如同两块朽木在相互摩擦!
呼——!
那直扑而上、带着毁灭之势的身影,如同被一支无形的、燃烧着圣洁火焰的巨棒狠狠击中颅顶!原本惊人的冲势瞬间瓦解!灰绿两点魔瞳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急剧地晃动、涣散!那张近在咫尺、狰狞怨毒的鬼脸猛地向后一仰!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惨绿的火焰如同被浇上了滚烫的沸油,骤然爆开一团刺目欲盲的惨绿光晕!随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黯淡、熄灭!整个枯槁身躯被那股俯冲加猛砸的巨大力量牵引,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直挺挺地、像一截被伐倒的僵硬死木般,失去了所有动能,遵循着重力的规则,沉重地向下方无边的黑暗之中——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如同装满沙土的麻袋从高空坠地的巨响!
肉体——或者说那具形似肉体的存在——结结实实拍在冰冷青砖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轰然炸开!激起一阵沉闷的尘埃气浪!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整个禅房的地面都为之微微一震!
再无声息。
绝对的死寂,如同厚重的棺盖,轰然落下,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搏杀彻底掩埋。
林湛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死死地、僵硬地趴在冰冷的横梁之上。方才那凝聚毕生之力的一掷,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指尖深深嵌入粗糙的梁木,指关节因紧握书卷而泛白、僵硬,几乎失去了知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血气冲顶的眩晕感。喉咙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过,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得太大声。
目光死死地、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与难以置信的茫然,投向下方那片浓稠如墨的黑暗。
黑暗吞噬了一切。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坠落声仿佛只是幻觉。没有呻吟,没有挣扎,没有那两点令人胆寒的绿光重新亮起。
只有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在凝固的黑暗中艰难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冷汗沿着额角、鬓发、脊背不断滑落,浸透了衣衫,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他紧贴着梁木,像一尊被遗忘的石雕,唯有胸腔内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已过半个时辰。窗外,遥远的天际,终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
天……快亮了?
这微弱的光明征兆,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湛几近麻木的心湖中激起一丝微澜。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几乎僵硬的身体,向梁木边缘挪动了一点点。目光如同探针,极力刺向下方的黑暗。
借着那丝微弱的天光,他勉强能看到下方地面的轮廓。就在他身下那片方桌与椅子之间的空地上,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正一动不动地趴伏在那里。
是它!
它真的……倒下了?
林湛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狂喜与更深的疑虑如同冰火交织,瞬间席卷全身!他强压下立刻跳下去的冲动,继续死死地伏在梁上,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那团黑影之上。
又过了许久。天色似乎又亮了一点点。那团黑影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真的只是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朽木。
终于,当第一缕真正带着暖意的、金红色的晨曦,如同羞涩的触手,怯生生地穿过破损窗棂的缝隙,艰难地刺破禅房内浓重的黑暗,在地面上投下几道狭长的、温暖的光斑时——
林湛看清了。
就在那几道光斑边缘的阴影里,那具枯槁的“老者”躯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朽木,僵硬地趴伏着。它身上那件深褐色的长衫,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黯淡、毫无生气的灰败。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侧,深陷的眼窝黑洞洞的,再也看不到一丝绿芒。那张曾经狰狞怨毒的蜡黄面孔,此刻只剩下一种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而在它头颅旁边,那卷深蓝色布面包裹的《易经》,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青砖之上。书脊朝上,封面上那古朴的“易”字,在熹微的晨光中,仿佛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温润光泽。
它……真的不动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湛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从梁上直接栽落下去!
他死死抠住梁木边缘,指甲几乎翻裂,才勉强稳住身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窗外涌入的、带着清晨草木清香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与难以言喻的疲惫。
天亮了。他……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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