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脉中的雷纹
陆昭沿着海岸线北行七日，终于在一处断崖下发现了雷部旧都的入口。
断崖石壁上刻满流动的雷纹，与他掌心的印记如出一辙。当他将青铜令牌按在最大的雷纹中心时，整面山壁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缝隙内涌出干燥的风，混着铁锈与檀香的味道——那是雷部特有的熏香，父亲的书房里也曾有过。
地道里布满机关。陆昭踩中第三块青石板时，两侧石壁弹出青铜弩箭，箭簇上刻着“弑雷”二字。他侧身翻滚避开，袖中滑落的鼎片突然发烫，在墙面投出一行指引：“雷部旧都，以血为钥。”
咬破指尖，他将鲜血抹在鼎片上。血珠渗入石缝，前方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地道尽头，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青铜城池缓缓显现。城墙由无数雷纹甲片拼接而成，城楼上立着九尊雷兽雕像，每尊雕像的眼睛都是跳动的电弧。
“欢迎回来，少君。”
沙哑的声音从城门阴影处传来。陆昭转身，看见一个拄着青铜杖的老人。他穿着褪色的雷部官服，左眼是浑浊的白内障，右眼却亮如星辰——那是与陆昭相同的雷纹瞳！
“你是……”陆昭的呼吸一滞。老人的眉骨处有一道陈年刀疤，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身影重叠。
“老奴曾是雷部掌灯使，姓陈。”老人佝偻着背走近，“三百年前，您母亲任雷部圣女时，老奴曾为她掌过灯。”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作痛。母亲的记忆突然翻涌：她穿着绣满雷纹的白衣，站在雷部大殿中央，怀里抱着襁褓中的自己。大殿穹顶悬着九盏雷灯，每盏灯芯都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圣女为何离开雷部？”陈掌灯使的声音打断回忆。
“因为她发现雷部在用人类的心跳温养雷灯。”陆昭脱口而出，“那些心脏……是活人！”
老人的手杖重重顿地。地面裂开，露出下方的水晶地宫。成千上万颗心脏在水晶中跳动，每颗心脏上都刻着名字——有钦天监官员，有边关将士，甚至有楚天河的名字！
“楚岛主是自愿的。”陈掌灯使闭了闭眼，“三百年前雷兽苏醒，雷鼎将裂。他以自身为引，将自己的心跳献给雷灯，才暂时镇住了兽潮。”
陆昭踉跄后退，撞在水晶柱上。楚天河的脸在水晶心脏中浮现，他的嘴唇开合，无声说着：“昭儿，莫要恨雷部……”
二、雷帝的传承
大殿深处，雷帝宝座悬浮在雷云之中。宝座上坐着具枯骨，头戴十二旒冠冕，胸前挂着一枚雷纹玉珏——与陆昭在沙滩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那是雷部初代帝君的遗骸。”陈掌灯使的声音带着敬畏，“三百年前，他以雷劫丹自焚，将雷兽封印在蓬莱。但封印需每代圣女献祭，直到……”
“直到我母亲拒绝献祭。”陆昭接过话头。他举起母亲留下的帛书，“她说雷兽的戾气，是雷部自己喂大的。”
宝座上的枯骨突然发出刺目金光。陆昭的雷纹双瞳剧烈胀痛，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 雷部创世：初代帝君在昆仑山顶引下九道雷劫，将作乱的雷兽封印于蓬莱，建立雷部守护人间。
- 血脉诅咒：为维持封印，雷部圣女需以自身精血喂养雷灯，每代圣女活不过三十岁。陆昭的母亲为破此咒，偷偷将自己的心跳注入楚天河体内，替他承担封印。
- 父亲的死亡：陆远山发现雷部用活人心脏温养雷灯的真相，试图上报朝廷，却被雷部以“妖言惑众”之名灭口。
“所以父亲才会留下‘雷火案’的线索。”陆昭握紧腰间的玉佩，“他要我查明雷部的罪孽。”
陈掌灯使突然跪地：“少君，雷帝遗骨中有句话——‘真正的劫，是困住自己的牢笼’。”他指向宝座旁的水晶匣，“里面有雷帝的传承，或许能帮您……”
话音未落，大殿剧烈震动。水晶地宫的穹顶裂开，无数黑袍人从裂缝中坠落。为首者摘下面具，竟是本该死去的刑部尚书！
“圣女之子果然来了。”尚书的身体已半透明，雷纹在他皮下蠕动，“雷部需要您——您的血脉能重启雷灯，让九盏灯芯同时跳动，彻底镇压雷兽……”
“镇压？”陆昭冷笑，“是用更多活人的心跳吗？”
尚书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下面溃烂的面容：“您以为放走雷兽是慈悲？它们会吞噬人间所有生机，届时天地间只剩雷火！雷部守护的不是人类，是秩序！”
三、双瞳的抉择
雷兽的低吼从地宫深处传来。陆昭的右眼突然灼痛，金色的雷纹蔓延至脖颈。他能清晰感知到，九只雷兽正顺着地脉逼近大殿，每靠近一步，他的心跳就与雷灯的频率同步一分。
“选吧。”尚书的声音带着蛊惑，“用你的血点燃雷灯，成为新的雷帝，换人间百年安宁；或是放雷兽出世，看着它们啃食生灵，看着你母亲的心跳彻底熄灭……”
陈掌灯使突然抓住陆昭的手。他的手冰冷如尸：“少君，老奴见过太多轮回。雷部换了九代帝君，每一代都以为自己在拯救苍生，最后却成了新的牢笼。”他指向雷帝遗骨旁的帛书，“您母亲的遗愿，是让您……”
“够了！”陆昭甩开他的手。他的双瞳已完全化作金色，眼角雷纹如活物般游走。地宫穹顶的水晶灯突然同时亮起，九盏灯芯竟是九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母亲……”陆昭的声音哽咽。他看见其中一颗心脏上刻着自己的名字——那是母亲用自己的心跳为他续的命。
雷兽的咆哮已近在咫尺。陆昭举起青铜令牌，令牌化作一道光束直冲穹顶。九盏雷灯同时炸裂，心脏碎片如雨落下。
“不——！”尚书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被雷光撕成碎片，“你会毁了一切！”
陆昭没有停手。他走向雷帝宝座，将母亲的帛书放在遗骨前：“这不是救赎，是解脱。”
四、雷火新生
当最后一颗雷灯心脏碎裂时，地宫陷入黑暗。
陆昭的雷纹双瞳逐渐褪色，恢复成普通的琥珀色。他听见远处传来雷兽的长鸣，却不再暴躁，反而带着释然的平静。
陈掌灯使的残魂从地缝中飘出，对他躬身：“少君，雷部旧都的使命结束了。剩下的……交给您。”
陆昭走出大殿时，地道已坍塌成废墟。他站在断崖边，望着海平线。九道雷柱冲天而起，却没有引发任何灾难——雷兽们化作光点，融入了云层。
腰间的鼎片突然发烫。他低头，看见片上多了行新刻的字：
“雷火净世，非灭劫，是新生。”
远处传来渔船的汽笛声。陆昭转身走向山下，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轻盈。这一次，他不再是追查真相的捕快，而是带着母亲遗愿、楚天河嘱托，以及雷部旧都所有冤魂祝福的——
“引魂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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