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凝聚的最后一丝寒气,如同风中残烛,轻轻触碰到缠住清辉阁女子身体的钩锁锁链。
“...碎...”
微不可闻的字眼从初颜干裂的唇间溢出。
“咔嚓!”
一声清脆的冰裂声响起!被寒气触及的那段精钢锁链,瞬间布满蛛网般的白霜,随即如同脆弱的冰晶般寸寸断裂!连接着锁链另一端、正奋力拖拽的影杀卫猝不及防,在反作用力下向后踉跄跌倒!
“啊!”女子(名为凌霜)顿感身上一轻,剧痛让她几乎昏厥,却死死咬住下唇,借着钩锁断裂的瞬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抱着初颜的身体猛地向前一荡!脚尖险之又险地勾住了前方桥梁断裂处伸出的一截扭曲钢筋!
两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悬挂在百丈高空!下方是不断崩塌、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天工城废墟,上方是倾斜欲倒、不断剥落巨大金属残骸的净世洪炉塔主体!狂风裹挟着灼热的灰烬和刺鼻的烟尘,抽打着她们的身体。
“殿下...坚持住...”凌霜后背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破碎的衣衫,但她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环住初颜,将她护在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承受着狂风的撕扯和坠落的碎石。
初颜的意识在剧痛和极度的虚弱中沉浮。心口那冰蓝钥匙雏形的搏动微弱得如同萤火,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强行催动血炼同源秘术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吞噬着她的生命力。右眼的银白星瞳黯淡无光,视野一片模糊血色。耳边是狂风的呼啸、建筑的崩塌、隐约的惨叫,还有...那催命的倒计时!
“嘀!嘀!嘀!...三百息!”
“走...放开我...”初颜挣扎着,声音细若游丝。她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绝不!”凌霜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利用钩索残留的部分和桥梁的残骸向上攀爬。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钢筋滴落,瞬间被下方翻腾的热浪蒸发。
就在这时!
“唳——!”
一声穿金裂石般的清越鸟鸣,撕裂了混乱的喧嚣,从天际传来!
初颜模糊的视野中,捕捉到一点急速放大的冰蓝色光影!那光影快如闪电,在弥漫的烟尘与坠落的钢铁残骸中灵巧地穿梭、折射!
是冰晶鹜!清辉阁驯养的、以速度和耐寒着称的飞行坐骑!而且不止一只!为首那只体型格外神骏的冰晶鹫背上,赫然站着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却眼神焦灼的云岫!
“殿下!凌霜姐!”云岫的呼喊带着哭腔,在狂风中传来。
冰晶鹫群如同冰蓝色的闪电,精准地俯冲至悬空的桥梁附近!为首那只巨大的冰鹫伸出钢铁般锋利的爪子,如同最轻柔的云朵,稳稳地托住了凌霜和初颜摇摇欲坠的身体!其他冰鹫则环绕护卫,用宽大的冰晶羽翼拍飞袭来的碎石和流矢!
“抓紧了!”云岫大喊。冰晶鹫群猛地振翅,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道道离弦的冰箭,朝着远离天工城的方向冲天而起!
就在冰鹫群拔升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巨响,从下方爆发!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刺目的、无法形容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那是比正午骄阳更炽烈百倍的光芒!光芒的核心,正是那座如同魔神般的净世洪炉塔!
塔身首先向内坍缩,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捏碎!紧接着,积蓄到极限的、混合了地火熔岩、失控能量与“源初邪能”的毁灭力量,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一个巨大无比的、混杂着暗红、墨黑与惨白色的能量光球急速膨胀!光球所过之处,钢铁如同蜡像般熔融、汽化;建筑如同沙堡般崩塌、湮灭;来不及逃离的玄国士兵、工匠,甚至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在极致的高温与能量冲击下化为飞灰!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灭世的海啸,贴着大地疯狂扩散!将所遇到的一切障碍——残存的城墙、巨大的履带、倒塌的塔楼——统统夷为平地!灼热的气浪混合着致命的辐射尘埃,如同死亡的潮汐,朝着四面八方汹涌席卷!
冰晶鹫群如同怒海中的小舟,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即使它们已经攀升到足够的高度,那毁灭性的力量依旧让鹫群发出痛苦的哀鸣,冰晶般的羽毛在高温气浪中迅速黯淡、卷曲!云岫死死抓住缰绳,身体被抛得几乎离鞍,凌霜则用尽最后力气将初颜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承受着冲击波的撕扯!
初颜在剧烈的颠簸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艰难地睁开一丝眼帘。透过冰鹫翅膀的缝隙,她看到了下方那如同地狱降临的景象:巨大的蘑菇云混杂着火焰与尘埃冲天而起,吞噬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钢铁巨城;毁灭的光环扫过荒原,留下深达数丈、边缘琉璃化的环形巨坑;冲击波追逐着逃亡的人群,如同死神的镰刀,将一切生命无情地抹去...
天工城,这座象征着玄国无上伟力的钢铁堡垒,连同里面来不及逃出的万千生灵,在它启动“净世”计划的第十五分钟,彻底化为了历史尘埃中的一片焦土。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萧凛,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毁灭的强光渐渐黯淡,但灼热的气浪和致命的尘埃依旧在高空肆虐。冰晶鹫群在云岫的操控下,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朝着青璃边境的方向奋力飞行。
不知过了多久,当脚下的大地终于不再是炼狱般的焦黑,出现了稀疏的草木和蜿蜒的河流时,初颜紧绷到极致的心神终于松懈了一丝。疲惫、剧痛、失血带来的冰冷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意识开始模糊。
“殿下!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枯骨岭哨站!司徒大人他们...”云岫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回头喊道。
然而,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被凌霜护在怀中的初颜,身体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败死气!皮肤下,那些之前被心渊之钥镇压、只留下淡淡灰色痕迹的墨色纹路,如同复苏的毒蛇般,再次疯狂地凸起、蠕动!更可怕的是,她心口那焦黑的空洞深处,那搏动的冰蓝钥匙雏形光芒周围,不知何时,竟悄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如同蛛网般的灰白色物质!那物质如同活物般搏动、蔓延,每一次搏动,都让冰蓝光芒更加黯淡一分!
“呃...啊...”初颜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左眼猛地睁开!瞳孔不再是墨玉般的漆黑,而是再次被翻涌的暗红风暴吞噬!右眼的银白星瞳也蒙上了一层灰翳!
“噬...噬心茧!是萧凛的噬心茧!”凌霜看着初颜心口那搏动的灰白蛛网,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他在钥匙上...下了蛊!殿下!殿下醒醒!”
云岫脸色剧变,急忙操控冰鹫降落在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滩上。她和凌霜小心翼翼地将初颜抱下鹜背。
初颜的身体如同发高烧般滚烫,又如同坠入冰窟般颤抖。她的意识被拖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冰冷的灰白色迷雾之中。迷雾深处,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在回响,试图篡改她的记忆,扭曲她的认知:
“...你是玄武帝的女儿...玄国才是你的归宿...”
“...青璃弱小卑劣...不值得守护...”
“...臣服于力量...拥抱黑暗...”
“...杀了她们...杀了所有阻碍你的人...”
真实的记忆与恶意的蛊惑在意识海中疯狂冲撞、撕裂!司徒衍浴血的身影被扭曲成狰狞的玄国武士;云岫焦灼的呼唤变成了恶毒的诅咒;青璃王都的轮廓在迷雾中化为择人而噬的魔窟...
“不...不是...”初颜残存的意志在迷雾中发出微弱的呐喊,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心口那被灰白蛛网覆盖的冰蓝钥匙,传来阵阵被侵蚀、被剥离的剧痛。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感应,穿透了层层迷雾,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锚定了初颜即将涣散的神志!
那感应...来自西北方向!是星纹钢!而且是纯度极高、蕴藏着某种奇异生命律动的星纹钢矿脉!这感应并非来自《玄机卷》的力量,而是源于她重铸的心渊之钥雏形与星纹钢之间某种天然的、奇妙的共鸣!仿佛那冰冷的矿石,是她破碎身体与灵魂缺失的一部分!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能的共鸣,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冰水,瞬间在初颜混乱的意识海中激起剧烈的涟漪!将那些恶意的低语和扭曲的幻象暂时冲散!
“呃!”河滩上,初颜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翻涌着暗红风暴的左眼瞳孔深处,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属于她本我的挣扎与清明!她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地指向西北方向,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矿...星...钢...救...”
话音未落,那丝清明便被更汹涌的灰白迷雾和暗红风暴再次淹没!她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只有心口那被灰白蛛网缠绕的冰蓝钥匙,还在极其微弱地搏动着,如同风中残烛。
“西北矿脉?”云岫和凌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沉重。殿下最后指向的方向...是青璃与玄国边境争议地带,着名的死地——黑石峡谷!那里环境恶劣,遍布毒沼和凶兽,更传闻有玄国的秘密矿场...
“先带殿下回哨站!”凌霜当机立断,“司徒大人那里有最好的医师!”
冰鹫再次起飞,载着昏迷的初颜和忧心忡忡的两人,朝着枯骨岭哨站的方向飞去。然而,她们并不知道,枯骨岭等待她们的,并非安全的港湾,而是另一张早已张开的、致命的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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