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鹫群降落在枯骨岭哨站残破的校场上时,残阳如血,将这片位于边境要冲的山岭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哨站依山而建,石木结构的营房和了望塔大多已在战火中坍塌损毁,仅存的几座也布满了刀劈斧凿和能量灼烧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草药味和尸体焚烧的焦糊味。
“司徒大人!云岫带殿下回来了!”一名守在了望塔废墟上的哨兵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营区深处一阵骚动。须发凌乱、甲胄残破、左臂用染血布条吊在胸前的司徒衍,在一群同样伤痕累累的边军和清辉阁成员簇拥下,踉跄着冲了出来。当他看到冰鹫背上被凌霜和云岫小心翼翼抬下来的、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初颜时,这位五年前大殿上宁折不弯的老臣,身体猛地一晃,虎目瞬间通红。
“殿下!”司徒衍扑到担架旁,看着初颜灰败的脸色、心口那触目惊心的焦黑空洞以及周围蠕动的灰白色蛛网,老泪纵横,“是老夫无能!是老夫无能啊!”他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加剧初颜的痛苦,最终只能重重捶地。
“大人,殿下心口被邪能侵蚀,更中了萧凛的‘噬心茧’!她昏迷前一直指着西北黑石峡谷方向,说‘矿’、‘星纹钢’、‘救’...”云岫语速极快地将情况说明,声音带着哭腔。
“噬心茧?!”司徒衍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恐惧。他显然知道这种阴毒蛊术的可怕。“黑石峡谷...星纹钢矿?”他眉头紧锁,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那里是玄国‘黑魇军’的防区,戒备森严...殿下为何...”
“报——!”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区,声音嘶哑绝望,“大人!不好了!玄国‘黑魇军’主力!还有...还有穿着玄国符纹甲的墨家机关兽!从三个方向合围过来了!距离哨站...不足十里!”
如同晴天霹雳!
刚刚因初颜归来而升起一丝希望的营区,瞬间被死亡的阴云笼罩!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脸上血色尽褪,握紧武器的手因恐惧而颤抖。清辉阁的女子们虽然眼神依旧坚毅,但紧抿的嘴唇也暴露了内心的沉重。
“果然...是陷阱!”司徒衍猛地站起身,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萧凛没死!他算准了殿下会逃往最近的枯骨岭!故意留下黑石峡谷的线索,引我们自投罗网!好狠毒的连环计!”
他环视四周:残存的兵力不足三百,人人带伤,箭矢耗尽,药品奇缺,哨站防御工事残破不堪。而围上来的,是玄国最精锐、最凶残的黑魇军,还有那传闻中由墨家叛徒驱动、刀枪不入的机关兽!实力悬殊,十死无生!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哨站。
“大人...我们...突围吧?”一名年轻的百夫长声音发颤。
“往哪里突?”司徒衍惨笑一声,指着周围被血色夕阳笼罩的、如同狰狞兽脊般的山岭,“枯骨岭三面绝壁,唯一的下山路,此刻恐怕已经布满了黑魇军的强弓劲弩!突围?是送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愤与绝望,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写满疲惫与恐惧的脸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将士们!清辉阁的同袍们!你们怕死吗?”
短暂的死寂。
“怕!”一个脸上带着稚气的士兵带着哭腔喊道,“但更怕像狗一样被玄国人撵着杀!”
“对!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
“为死在西陵的乡亲报仇!”
“为公主殿下报仇!”
恐惧被点燃,化作了同仇敌忾的悲愤之火!残存的士兵和清辉阁成员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绝境中被逼出的、玉石俱焚的凶光!
“好!”司徒衍猛地拔出腰间那柄缺口累累的佩剑,剑锋指向山下隐约可见的、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敌军,“那就让他们看看!青璃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依托残垒,死守待援!为殿下...争取时间!”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营区角落,那临时搭建的、由清辉阁精通医术的女学士看守的简陋医棚。
医棚内,药气弥漫。初颜躺在铺着干草的简易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心口那灰白色的蛛网似乎又蔓延了一丝,将冰蓝钥匙雏形的搏动压制得更微弱。她的眉头紧锁,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显然在意识深处,正与噬心茧的侵蚀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云岫和凌霜守在一旁,心急如焚。凌霜后背的伤口已被简单处理,裹着厚厚的纱布,但失血过多让她脸色苍白如纸。
“寒渊使她们...还没消息吗?”云岫低声问向旁边一名正在熬药的女学士。
女学士摇摇头,眼中含泪:“落枫谷一战后...音讯全无...”
就在这时,营区外骤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与金铁交鸣的巨响!紧接着,是机关兽沉重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发射的嗡鸣!战斗,开始了!而且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轰!轰!轰!”
“顶住!弓箭手!瞄准机关兽关节!”
“啊——!”
惨叫声、怒吼声、爆炸声、建筑倒塌声...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医棚薄薄的布帘。地面在剧烈的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云岫和凌霜握紧了武器,紧张地看向外面。她们知道,以哨站残存的防御力量,在玄国精锐和墨家机关兽的猛攻下,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凌霜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剧痛牵扯得跌坐回去,“殿下最后指向黑石峡谷...那里一定有生机!云岫,你带着殿下...”
她的话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只见医棚的布帘被猛地掀开,一名浑身是血、断了右臂的清辉阁女子跌跌撞撞冲进来,嘶喊道:“西门...西门被墨家的‘破城犀’撞开了!黑魇军...黑魇军冲进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营区深处传来更近、更密集的厮杀声和玄国士兵狰狞的吼叫!
“保护殿下!”云岫和凌霜同时拔剑,挡在初颜床前。仅存的几名女学士也拿起手边的药杵、剪刀,眼中充满决绝。
喊杀声迅速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器拖地的刮擦声清晰可闻!医棚的布帘被粗暴地挑开!几名身着玄铁黑甲、脸上涂抹着狰狞油彩的黑魇军士兵,如同地狱恶鬼般出现在门口!他们贪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病榻上的初颜!
“青璃公主!拿下她!赏万金!”为首的小队长狞笑着挥刀扑上!
“滚开!”云岫目眦欲裂,冰晶长剑爆发出最后的寒芒,迎头斩去!凌霜也强忍剧痛,挥剑刺向另一名士兵!
“铛!”刀剑碰撞!云岫被对方强悍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凌霜的剑更是被轻易割开,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纱布!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其他黑魇军士兵怪笑着绕过她们,直扑病榻!
“休想!”一名女学士尖叫着将滚烫的药罐砸向一名士兵!
“找死!”士兵随手一刀,女学士的头颅高高飞起!热血喷溅在初颜苍白的脸上!
温热的液体滴落脸颊的瞬间——
昏迷中的初颜,身体猛地一颤!心口那被灰白蛛网覆盖的冰蓝钥匙雏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潭,骤然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冰蓝色涟漪!
与此同时,在距离枯骨岭哨站数十里外,黑石峡谷深处,某条被重重符阵封锁的废弃矿道尽头。
墨九狼狈不堪地蜷缩在角落里,怀中紧紧抱着那卷《鲁工密录》真本。他脸上新生的肌肤布满了污垢和擦伤,那只完好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黑暗。在之前的逃亡和天工城爆炸的冲击中,他受了不轻的内伤,更丢失了部分书简的捆绳,几页至关重要的“天工篇”核心图纸散落在地。
他摸索着捡起一页图纸,借着矿道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贪婪地扫视着上面那些精妙绝伦、足以改变世界的机关图谱。图纸的角落,绘着一枚奇特的、由星纹钢与某种蓝色晶石融合打造的钥匙图案,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心钥共鸣,可驭‘天工’。”
墨九的手指抚过那钥匙图案,眼中闪烁着疯狂与野心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半张再生后完美无瑕的脸颊,又想起初颜心口那枚神秘而强大的冰蓝钥匙雏形...
“初颜...心钥...”他喃喃自语,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或许,他不需要逃...他需要的是,找到那个垂死的公主,以及...她体内那枚能开启真正力量的钥匙!
他收起图纸,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矿道更深的黑暗之中。方向,赫然指向枯骨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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