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晴的感冒在顾言澈近乎“严苛”的监督下，好得很快。但病好了，另一件意想不到的小事，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周四上午的课间，苏念晴从洗手间回来，刚走到座位，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同桌陆嘉嘉冲她挤眉弄眼，前排的几个女生也回头看着她，脸上带着好奇又暧昧的笑容。
“怎么了？”苏念晴不明所以地坐下。
陆嘉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晴晴，可以啊！魅力不小嘛！”
“什么呀？”苏念晴更糊涂了。
“还装傻？”陆嘉嘉用眼神示意她的书包侧袋，“刚才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你书包里塞了东西，我们可都看见了啊！”
苏念晴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书包侧袋。那里，的确露出了一个浅蓝色信封的一角，材质看起来很普通，但折叠的方式很用心。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种场景，她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过太多遍了。这难道是……情书？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扭头看向旁边的顾言澈。
顾言澈似乎正在专心致志地演算一道数学题，侧脸线条冷峻，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对周围的窃窃私语和苏念晴这边的动静毫无所觉。
但苏念晴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处微微有些泛白。而且，他保持那个低头写字的姿势，已经有一会儿没动笔了。
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而且，他在意。
苏念晴心里乱成一团，既有点莫名的尴尬，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被在意”的隐秘欢喜。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那个浅蓝色的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了一个简单的小太阳。她捏着信封，感觉薄薄的，里面应该只有一页纸。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当着顾言澈的面打开，似乎很奇怪；不打开，又显得心虚。
最终，她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悄悄将信封塞进了书包最里层。还是等没人的时候再看吧。
整个课间，苏念晴都感觉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来自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也能感觉到身边顾言澈身上散发出的、比平时更低的冷气压。他没有看她，也没有问她任何关于信封的事，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她遇到难题时主动询问。
他只是沉默着，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包括她。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质问更让苏念晴心慌。它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午休时，苏念晴终于找到机会，在无人的楼梯间角落里，忐忑地打开了那封信。信的内容很简短，字迹清秀，表达了对她才华和阳光性格的欣赏，并希望能和她成为朋友，末尾没有署名，只留了一个班级——是隔壁七班的一个男生。
苏念晴看完，心里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涌上更复杂的情绪。果然是一封表达好感的信，虽然措辞礼貌含蓄，但对她来说，依旧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她并不认识那个男生，也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感无所适从。
更重要的是，顾言澈的态度……
下午的课，顾言澈依旧沉默。甚至在苏念晴有一道化学题思路卡住，习惯性地想向他求助时，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题目，然后递过来一本参考书，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章节，言简意赅地说：“看这里。”
没有像以前那样，耐心地引导她，或者直接列出关键步骤。
苏念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点委屈，又有点生气。他这是什么意思？冷暴力吗？就因为一封她根本不知情的信？
放学铃声响起，苏念晴闷闷不乐地收拾书包。顾言澈已经收拾好，安静地站在旁边等她，和往常一样。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走到车棚，苏念晴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顾言澈，你……是不是在生气？”
顾言澈推着自行车，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他的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没有。”他回答，声音平淡。
“那你为什么一下午都不怎么理我？”苏念晴追问，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赌气成分。
顾言澈沉默了几秒，推着车往前走，与她擦肩而过时，才低声说了一句：“那道化学题，你自己能想明白。依赖别人，形成思维惰性，不利于长期发展。”
又是这种冠冕堂皇的、关于“效率”和“发展”的理由！
苏念晴看着他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这个闷葫芦！冰山！醋坛子！
她快走几步追上他，和他并肩走着，却不说话。走了好一段路，眼看就要到分岔路口了，苏念晴才深吸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无聊……塞了封莫名其妙的信在我书包里……我都不认识那个人……真是麻烦。”
她说完，偷偷用眼角余光瞟顾言澈。
顾言澈的脚步似乎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瞬。他没有转头看她，依旧目视前方，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下。
然后，在路口分别时，他破天荒地加了一句：“晚上……把今天化学笔记不懂的地方，微信发我。”
苏念晴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冲散了所有的不快和委屈。她看着他骑着车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他哪里是生气她依赖别人，他分明就是在意那封信！他用他的方式——更严格的督促、更长时间的陪伴——来无声地宣示着他的“主权”，来告诉她，他能给她最好的帮助和引导。
这场由一封匿名情书引起的、无声的风波，最终以一种极其“顾言澈”的方式，悄然平息了。没有争吵，没有质问，只有更深沉、更笨拙，却也更加动人的守护。
苏念晴知道，她好像，更喜欢这个闷声吃醋的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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