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雷厉风行,一边以强硬手段掌控官场、封锁账册银库。
一边全力保障王太医救治林如海。
整个扬州官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三板斧打得晕头转向,人人自危。
然而,表面的震慑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扬州城最富庶的并非官衙,而是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
他们才是真正掌控两淮盐业命脉,与各级官员盘根错节、利益交织的庞然大物。
此刻,在扬州城中心一处极尽奢华、守卫森严的私家园邸密室内。
一场秘密聚会正悄然进行。
与会者仅有五人,却代表着扬州盐商中最顶尖的力量。
四大总商以及其背后的神秘代言人。
首座是位年约六旬的老者,面容富态,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
正是盐商之首、总商会长万万千。
他看似和善的圆脸上,此刻布满阴霾。
下首坐着另外三位气息或精悍或深沉的中年男子,皆是其他三大总商。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万万千右侧那位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锦袍年轻人。
他并非盐商,却俨然是此间的核心。
“诸位,都说说吧。”
万万千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位镇北侯来者不善啊。一来就抓了我们安插的眼线,控制了官衙府库,如今更是查到林如海中毒之事……下一步,恐怕就要直接冲着我们来了。”
一名脾气火爆的总商猛地拍向桌面。
“怕他作甚!一个愣头青罢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京城嚣张,到了这扬州地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咱们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怕他区区几十个亲兵?”
另一位较为谨慎的总商摇头道。
“李兄不可大意。此人非同一般,有皇帝钦赐的王命旗牌,先斩后奏之权非同小可。而且他直接调动了城南守备营的兵……说明他并非一味蛮干。”
“调兵又如何?”
姓李的总商不屑道,“扬州大营又不是他家的!只要我们……”
“够了!”
万万千打断他,目光转向那位阴鸷青年。
“白先生,您怎么看?上面……可有指示?”
被称为“白先生”的阴鸷青年缓缓抬眼,声音尖细而冰冷。
“上面的意思很明确。亏空,必须有人扛下来;账目,绝对不能落到钦差手里;林如海……最好永远闭上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至于这位镇北侯……既然他不识抬举,非要来蹚这浑水,那就让他……来得去不得!”
密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分。
万万千眼皮一跳:“白先生的意思是……?”
“他已经查到了中毒之事,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白先生冷冷道,“要么他死,要么我们亡,没有第三条路。他在扬州根基浅薄,虽有兵符,但扬州大营的将领,难道就真会听他这个外来户的?只要我们运作得当……”
他压低声音,道出一个极其恶毒的计划。
“……制造混乱,趁乱下手。最好能嫁祸给那些‘不安分’的盐枭或者‘倭寇’。到时候死无对证,朝廷就算想查,也只能不了了之。至于亏空……自然有那些‘办事不力’的官员顶罪。”
几位总商听得心惊肉跳,却又觉得这是唯一的活路。
他们早已和官场捆绑太深,一损俱损。
“可是……风险太大了……”谨慎的总商仍有些犹豫。
“风险?”白先生冷哼一声。
“现在不动手,等他查清账目,我们全都得掉脑袋!别忘了,我们背后的人,也不会允许事情败露!做了,尚有生机;不做,必死无疑!”
万万千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猛地一拍大腿。
“好!就依白先生之计!诸位,如今已是在刀尖上跳舞,容不得半点犹豫!立刻去准备!要快,要狠!”
一场针对秦易的暗杀阴谋,就在这奢华的密室中悄然定下。
……
秦易处理完官衙诸事,即刻带着几名亲卫赶往林府。
刚踏入内院,便听到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清细如丝,却带着蚀骨的哀戚。
循声望去,只见回廊之下,一名身着素白宫装的少女正凭栏而立。
她身形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削肩细腰,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一双含泪的杏眼此刻正望着院中那株凋零的梧桐树。
眼底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愁,连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都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病韵。
这便是林黛玉。
听到脚步声,黛玉缓缓转身。
当看清秦易一身玄色劲装、面容刚毅的模样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与茫然。
随即依着礼仪,纤手轻提裙摆,屈膝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
“小女子黛玉,见过侯爷。”
秦易颔首,目光在她苍白的面容与紧攥着绢帕的指尖上稍作停留,放缓了语气。
“林姑娘不必多礼。本侯刚从官衙过来,特来探望林世叔病情。”
提及父亲,黛玉眼圈瞬间泛红,强忍着泪水道。
“多谢侯爷挂心……只是父亲他……”
话未说完,便哽咽着说不下去,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秦易看着她强忍悲戚的模样,心中微动,沉声道。
“林姑娘放心,王太医已在里面全力施救,本侯也已下令封锁林府,确保无人能再暗中作祟。林世叔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度过此劫。”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感。
黛玉抬头望他,见他眼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那股悬着的恐惧竟稍稍松缓了些。
她轻轻点头,用绢帕拭了拭眼角,低声道。
“有劳侯爷费心……小女子,感激不尽。”
恰在此时,内室的门被推开,一名侍女匆匆出来禀报。
“太医请侯爷、林小姐入内,大人脉象稍有稳定!”
黛玉眼中顿时亮起一丝微光,也顾不上多言,提着裙摆便向内室快步走去,只是脚步虚浮,险些踉跄。
秦易伸手欲扶,却又在半空收回,只在她身后轻声提醒:“林姑娘慢些。”
经过王济仁太医连续数个时辰的全力施救,林如海的病情终于暂时稳定。
他虽依旧昏迷,但脉象不再如之前那般凶险,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王太医疲惫地擦着汗,对守在进来的秦易和林黛玉道。
“侯爷,小姐,林大人性命暂时无碍了。毒性已被老夫用金针和药物暂时压制,但深入脏腑,非一日之功可拔除,还需慢慢调理。而且……”
他面色凝重:“下毒之人手段极为隐秘阴毒,所用之毒似是域外奇毒,若非老夫早年游历有所见识,几乎难以察觉。林大人能撑到今日,已是万幸。”
林黛玉闻言,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多谢太医……那父亲他何时能醒?”
“这……不好说。”王太医摇头。
“或许一两日,或许……更久。需看林大人自身的意志和后续调理。老夫会尽力而为。”
秦易沉声道:“有劳太医。需要任何药材,只管开方子。”
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林黛玉,温声道。
“林姑娘,你也熬了许久,先去歇息吧。这里有太医和下人们看着,林世叔既已脱险,你更要保重自己,否则他醒来见你如此,岂不心痛?”
他的话语带着令人信服的关切。
林黛玉抬头望着他,几日来积压的恐惧、无助与疲惫,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稍稍依靠的支点。
她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谢……谢谢侯爷关心。黛玉……告退。”
在丫鬟的搀扶下,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隔壁厢房。
望着那纤细柔弱的背影,秦易心中暗叹。
这位红楼第一才女,如今却要承受这般磨难。
他转身对王太医道。
“太医,林大人就拜托您了。对外,暂称林大人病情依旧危重,昏迷不醒。”
王太医是人老成精的人物,立刻明白这是要麻痹对手,点头道:“老夫明白。”
秦易走出房间,对守卫的亲卫和龙骧卫暗卫低声吩咐。
“加强戒备,尤其是饮食医药,必须由我们的人亲自经手,绝不容有失!”
“是!”
夜幕再次降临扬州。
雨停了,但空气中的杀机却更加浓重。
秦易站在院中,望着城内星星点点的灯火,目光锐利如鹰。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而他,已张网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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