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泰坦那由无数冰冷锁链构成的巨翼微微震颤,发出令整个空间都为之嗡鸣的金铁交击声。她抬起的那只巨手,掌心那燃烧着苍白火焰的巨眼再次凝聚起令人灵魂颤栗的光芒。
没有丝毫停顿,第二道、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的纯白火柱撕裂空间,如同上帝投下的惩罚之矛,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朝着袁质被击飞的遥远方向,狂暴地轰击而去!
那火焰所过之处,连这片纯黑大陆板块构成的“天空”都被灼烧出扭曲的痕迹,散发出的并非热量,而是一种绝对的、湮灭一切的死寂!
“原子!!!”
尼克目眦欲裂,湛蓝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毁灭性的白光,恶魔之血瞬间沸腾,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身旁更加冰冷的现实死死拽住——那攻击的规模和速度,根本不是他能介入的层次!
赛琳卡猛地将重剑插入脚下地面,猩红的能量如同血茧般瞬间将她和最近的尼克、露艾尔斯包裹进去!她不知道这能不能挡住哪怕一丝余波,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在神只般的怒火下,凡人所能做的唯有尽可能自保。
露艾尔斯瘫软在地,十字星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涣散,只能徒劳地看着那道白光吞噬远方的视野,口中发出无声的呜咽。
毁灭泰坦的第二次攻击悍然落下,纯白的火柱撞击在遥远的大地之上。没有声音,却爆发出比一千颗太阳更刺目的苍白光芒,随即转化为吞噬一切的漆黑能量球,疯狂膨胀!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湮灭一切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所过之处,连构成这片暗世界的纯黑物质都被瞬间汽化、分解!
密客静静伫立在狂澜之中,周身黑雾缭绕,将毁灭的余波轻易荡开。他微微仰头,“注视”着那顶天立地的毁灭化身,平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陶醉的满意:
“完美…纯粹的毁灭,不掺杂一丝杂念。这才是暗之灵应有的姿态,新世界基石应有的绝对性。”
就在这毁灭的狂啸稍稍平息的刹那——
一道猩红的身影撕裂了弥漫的能量乱流!
赛琳卡第一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东征骑士的意志如同淬火的钢铁。她瞬间明悟——纠缠于泰坦的伟力毫无胜算,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个黑色的操纵者!只要解决他,林昭然或许就有回归的可能!
“你的把戏该结束了!”她厉喝一声,脚下发力,纯黑的地面炸开裂纹。无锋重剑拖曳着沸腾的猩红能量,如同直冲向密客!剑锋未至,那凝聚到极致的杀戮意志与狂暴能量已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她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眼中只有那个静立的黑色身影。
尼克几乎在赛琳卡冲出的同一瞬间也动了。他没有恶魔的火焰,没有狂暴的魔力,只有一腔沸腾的热血和经过千锤百炼的体魄。他看到了赛琳卡的目标,也明白那是唯一渺茫的希望。
但他的目光,在冲出去的前一刹那,猛地转向了身旁刚刚挣扎着站起的露艾尔斯。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
没有时间。
尼克的蓝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跳脱不羁,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急切和…诀别。那目光沉重得像一块投入深海的石头,带着无声的呐喊和所有未尽的言语。
露艾尔斯的十字星瞳孔猛地一颤,瞬间读懂了那眼神里的一切。恐惧、愧疚、不甘……最终被一种同样决绝的平静压下。她极轻微、几乎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仿佛接过了某种沉重的使命,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一眼万年,却又短暂得如同错觉。
下一秒,尼克猛地扭过头,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将所有情绪化为力量,双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紧随着赛琳卡那道猩红的轨迹,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翻滚的黑雾——密客所在的方向!
而露艾尔斯,则毫不犹豫地转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死寂的空气,那空气中弥漫的毁灭性能量刺痛了她的肺腑,却也让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清明和坚定。她没有武器,双手空空,但她摆出了练习过无数次的起手式,将体内那点微薄的魔力全部灌注于双腿。
然后,她向着那尊正在迈步的、高达千米的毁灭泰坦,向着那足以让任何生灵魂飞魄散的毁灭源头,冲了过去。
她的身影在顶天立地的泰坦脚下,渺小得如同奔向山峦的蝼蚁,却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壮与虔诚。她要去直面那份因她而加剧的痛苦,她要去那混沌不安的灵魂深处,尝试呼唤一个奇迹。
与此同时,毁灭泰坦对远处的爆炸与冲来的渺小虫子似乎毫无兴趣。她胸口那巨大的暗红漩涡之眼缓缓转动,锁定着袁质被击飞的方向,那只迈出的巨足轰然落地,引得整个大陆板块再次震颤。她开始移动,一步,便跨越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距离,朝着她的目标——袁质,缓步而去。每一步都地动山摇,锁链巨翼摩擦发出的声响,如同为世界敲响的丧钟。
露艾尔斯奔跑着。
脚下纯黑的地面冰冷而粘腻,仿佛奔跑在凝固的石油上,每一次落脚都几乎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毁灭泰坦迈步带来的震动如同不断敲击的巨鼓,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她没有停下。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夹杂着锁链摩擦的刺耳噪音和远处赛琳卡与尼克冲向密客时爆发出的能量轰鸣。可这些声音仿佛都离她很遥远,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那个移动的、顶天立地的黑色身影,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不,或许连心跳都是假的。露艾尔斯麻木地想。这具身体,这条生命,都是借来的。是那个黑色的怪物随手施舍的、充满诅咒的礼物。
正是这份礼物,让她递出了那杯水。
那杯藏着绝望和背叛的水。
尼克痛苦倒下的画面,袁质崩溃的泪水和质问,还有林昭然最后那撕心裂肺、充满难以置信的尖叫……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灼着她的灵魂。
她本来就该死在那条肮脏的小巷里。冻僵,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这多余出来的、肮脏的生命,去毁掉那些给予过她温暖和信任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
破碎的自语被风吹散,混合着无法控制的泪水,变得咸涩而模糊。
但她奔跑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
死亡?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或者说,她正在奔向它。这偷来的生命,若能在这最后一刻,用来弥补万分之一的罪孽,用来尝试唤醒那个被困在毁灭躯壳里的灵魂,那便是它唯一、也是最后的价值。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又或者说,被唯一一个念头彻底填满——
把林姐救回来。
必须把林姐救回来。
不是因为她是什么泰坦,不是因为这关乎什么预言和世界存亡。
只因为她是林昭然。
是那个会别扭地关心人、会因为她一点小小的预言而眼睛发亮、会在绝望熔岩中彻底崩溃的林昭然。
是她的同伴。
是她的……家人。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热的火种,在她冰冷绝望的胸腔里燃烧,给予了她冲向那毁灭化身最后的力量。
毁灭泰坦又迈出了一步,巨大的足踝抬起、落下,带起的风压几乎将露艾尔斯掀飞。她咬紧牙关,身体低伏,魔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双腿,像一道蓝色的流星,逆着毁灭的洪流,冲向那如同天柱般的巨足。
距离在急速拉近。
泰坦足踝上那流动的、夹杂暗红纹路的纯黑物质清晰可见,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冰冷。那巨大的锁链翅膀摩擦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
露艾尔斯仰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十字星的瞳孔中却燃烧着最后的、纯粹的光芒。
她张开了双臂,不是拥抱死亡,而是试图拥抱那份被囚禁的痛苦灵魂。
用这借来的生命,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奇迹。
她义无反顾地,冲入了泰坦足踝投下的、如同深渊般的阴影之中。
……
袁质从弥漫的尘埃与碎石中猛地坐起,四周是被他身体硬生生犁出的、深不见底的峡谷裂痕。纯黑的碎屑从他额前滑落,那因力量爆发而扬起的发丝缓缓垂落,重新遮掩住他剧烈闪烁的赤瞳。
毫发无损。物理性的冲击甚至没能在他校服上留下划痕。
但一种冰冷彻骨的恐慌却比任何攻击都更有效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挤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昭然……
那道纯白的、湮灭一切的火光,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黑色身影,掌心那只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毫无情感的眼睛……
刚才攻击他的,是昭然?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他的太阳穴,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额角,指尖冰凉。
——为什么?
紧接着,密客那纯黑的身影、平滑冰冷的声音、如同操纵提线木偶般的姿态,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是他!
——一定是他对昭然做了什么!
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间冲垮了担忧和困惑,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席卷四肢百骸!赤瞳中的光芒骤然变得危险而锐利,周遭纯黑色的碎石无声无息地开始震颤、分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环绕着他躁动不安。
——杀了他。
这个念头带着绝对的杀意占据了他的思维。
但就在毁灭的冲动即将支配他行动的刹那,袁质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对劲。
自己这段时间……太容易愤怒了。从得知真相的崩溃,到面对背叛的失控,再到刚才几乎不加思考的力量爆发……情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次又一次地冲垮他习惯筑起的理智堤坝。
这不像他。
他猛地甩了甩头,过长的刘海随着动作剧烈晃动,仿佛想将那些躁动不安的念头全部甩出去。
——冷静下来。袁质。冷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吸入的是这片暗世界冰冷死寂的空气,却强行逼迫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降速。赤瞳中的暴戾光芒稍稍收敛,被一种更加深邃的、竭力压制的焦虑所取代。
——现在不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
——密客很诡异,他的能力、他的目的都未知。
——而昭然……昭然的状态更不对劲。那绝对不是她自己的力量。
——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必须先找到她!
就在袁质摇头的时候,远处的地平线被彻底吞噬了。
那不是黑暗,而是一种更深邃的、拒绝一切光与存在的“无”。毁灭泰坦缓缓前行,她的移动并非步伐,而是一场对现实本身的、缓慢而无可逆转的涂抹。
她所经之处,万物并非崩塌,而是直接失去了形态与意义。熔岩区块那坚硬的纯黑焦土,如同被无形的巨笔蘸取,瞬间融化、流淌,然后被重新勾勒成一种更加本质的、绝对光滑的、吸收一切视线和能量的暗物质平面。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有一片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在无声地蔓延,仿佛世界正在她脚下被重新格式化成它最原始、最虚无的基底。
她太高大了,仅仅是其存在,就仿佛占据了整个天空。那由无数冰冷锁链绞缠而成的巨翼并未扇动,只是自然垂落,其投下的阴影便如同夜幕降临,将大片大片的区域吞入永恒的黄昏。锁链相互摩擦、挤压,发出的不再是金属的尖鸣,而是一种更低沉、更宏大的嗡鸣,如同星辰运转的轨音,又像是宇宙诞生前那片虚无的叹息,直接压迫着灵魂,让思维都变得凝滞。
她胸口那只巨大的暗红漩涡之眼缓缓转动,漠然地扫过这片被重塑的疆域。目光所及,连这片暗世界本身的法则似乎都在颤抖、臣服。她没有刻意散发威势,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终焉。
袁质赤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那顶天立地、缓缓逼近的毁灭化身。他按着额角的手缓缓放下,周身躁动不安的粒子瞬间平息,所有的愤怒和杀意都被一种更冰冷、更沉重的急迫感所取代。
毁灭泰坦缓步前来,她的存在本身就在涂抹现实,将一切归于死寂的虚无。那锁链之翼投下的阴影,如同不断合拢的夜幕,吞噬着视野所及的一切。
袁质赤色的瞳孔紧锁着那移动的灾厄,心脏却为远方那些渺小而炽热的存在而攥紧。尼克、赛琳卡、露艾尔斯……他们此刻必然正与那个诡秘的密客对峙。那是凡人与不可知存在的搏斗,是黑暗中绝望的挥刃。他无法分神,无法回援。他能做的,就是将这尊毁灭的化身,这源自林昭然的痛苦结晶,牢牢吸引在自己身边。
如果她的目标是自己,是这所谓“神子”的存在。
那么,他来当这个目标。
只要他还在移动,还在对抗,那么毁灭的视线就会停留在他身上,远方的同伴就能多一分生机,多一线可能。
头发无风自动,违反重力地向上微微飘起,并非力量的炫耀,而是周身能量场域剧烈波动的外在显化。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红色光点开始在他周围的虚空中浮现、萦绕,那是原子层面被引动、被绝对意志所束缚的征兆。没有咆哮,没有怒吼,袁质本就不是会将情绪付诸呐喊的人。所有的决绝,所有的焦虑,所有沉甸甸的责任与无法言说的痛楚,都内敛为眼底最深沉的赤红,化为驱动这具躯体能量的、冰冷燃烧的火焰。
他脚尖微微用力,身体前倾。
下一刻,他便如一颗沉默的赤色流星,撕裂了弥漫的死寂与无形的威压,朝着那顶天立地的毁灭泰坦,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却无法掩盖他内心奔涌的思绪。
昭然。
那个会因为他一点小小的进步而眼睛发亮的昭然。
那个会别扭地关心人、用拳头表达担忧的昭然。
那个在出租屋下象棋、在反世界星空下说笑的昭然。
……那个在岩浆河边彻底崩溃、坠入深渊的昭然。
影像纷乱闪过,最终定格在那庞大、冰冷、散发着绝对毁灭气息的泰坦身躯上。
巨大的落差带来心脏被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没有犹豫,速度甚至更快了几分。
他知道密客的目的,知道那所谓的“预言”,知道这毁灭的姿态或许是某种“必然”。
但那又怎样?
逻辑、理性、世界的规则、既定的命运……这些他曾经无比依赖、试图用以理解并约束自身与世界的东西,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只有一个最简单,也最坚定的念头。
——她在那里。
——她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正在被某种力量驱使着毁灭一切,包括她自己。
——他必须去到她身边。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那个会对他笑的青梅竹马,还是眼前这尊带来终焉的恐怖神只。
是保持着人类的形态,还是化身为这纯粹毁灭的概念具现。
她都只是林昭然。
如果她的意识永远沉沦在这毁灭的躯壳之下,如果那双眼睛再也无法恢复清明……
那么,他就走进这片毁灭的风暴里。
他会尝试理解这毁灭的法则,会抵挡她无意识挥出的攻击,会寻找任何一丝能让她感到不那么痛苦的可能。
他会留在那里。
留在她身边。
就像她曾经一次次将他从孤独和自闭的边缘拉回来一样。
这一次,换他来。
即使前方是永恒的黑暗,是绝对的虚无,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他也不会抛下她。
赤色的流星划破暗世界的长空,冲向那缓步而来的巨大阴影。
无声,却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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