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澜姗深知，想要接近薛钰涵那样身处权力顶峰的男人，仅凭一个“已故首辅夫人妹妹”的身份是远远不够的，她必须让自己进入他的视野。
尽管这个时代对闺阁女子的约束颇多，但京城的上流社会并非铁板一块。高门贵妇、世家小姐们时常会举办各种名目的花会、诗会、茶会，这既是交际应酬，也是为家族子弟相看姻亲、交换信息的场合。
季澜姗开始主动利用季家的人脉，想方设法获取这些宴会的请柬。
起初，她这位传闻中“病得快要死了”的季家二小姐突然露面，引来了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她深知自己优势在于神秘和病弱带来的低威胁感，以及那张继承了母亲好样貌、如今因身体康复而渐渐褪去病态、显露出清丽轮廓的脸庞。
她并不急于表现，每次出席，都穿着素雅得体的衣裙，妆容清淡，举止文静，又展现出良好的教养和不俗的谈吐。
渐渐地，京城社交圈里开始流传，季家那位二小姐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只是性子静了些，但模样人品都是极好的，可惜了……
季澜姗的努力似乎初见成效，她逐渐在一些小姐们的聚会中站稳了脚跟，与几位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的官家小姐也说得上几句话，甚至有了些表面上的交情。
不久后，一位郡王府的老太君做寿，广发请柬，京中稍有头脸的人家都在受邀之列。这已不再是小姐们小打小闹的聚会，而是真正的王公贵族、高官命妇齐聚的场合。
季修远官位虽不高，但靠着季家祖上余荫和礼部的清贵，竟也收到了一份请柬。
季澜姗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台阶。
若能在此等场合露面，无疑能更快地提升她的知名度，或许还能偶遇一些更高层次的人物。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依旧是一身素雅却不失身份的装扮，跟着父亲一同前往。
郡王府邸，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季澜姗的出现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她安静地跟在父亲身后，向主人家道贺，举止得体。
然而，当她独自在女眷区域稍作停留时，敏锐地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几位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年长命妇，她们原本正低声谈笑，在看到她的瞬间，交谈声戛然而止，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逡巡，眼神讳莫如深。
其中一位夫人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身旁另一位轻轻拉了下衣袖，摇了摇头。几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转而谈论起别的话题，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那眼神，绝非对一个普通官家病弱千金的打量，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让季澜姗心中警铃大作。
她强作镇定，试图与之前结识的几位小姐打招呼，却发现她们的态度也变得极其微妙。
她们依旧会回应她的问候，但眼神躲闪，不再像以往那样亲近地拉着她说话，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与她单独相处。
一场宴会下来，季澜姗如坐针毡，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屏障立在了她与众人之间。
回到季府后，这种疏远变得更加明显，之前还能互通书信、偶尔相约的朋友，纷纷以各种理由推拒了她的邀约。
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节，季澜姗好不容易又收到了邀请，她本想着借此机会再多露露面，或许能探听到些什么，然而到了现场，她却明显感受到了格格不入。
几位之前还算说得上话的小姐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猜着灯谜，言笑晏晏。
当季澜姗走近时，她们的笑声似乎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却无人主动招呼她加入。
她尝试着说了两个谜底，得到的也只是客套而疏离的回应，仿佛她是个误入其中的局外人。
那种被无形排斥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心中郁闷，却又无法发作，只得强撑着笑脸，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喧闹的人群，独自一人沿着僻静的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就在她走到一处拱桥边，望着桥下被灯火映得波光粼粼的河水出神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季二小姐。”
季澜姗吓了一跳，猛地转身。
只见薛钰涵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并未着官袍，身姿挺拔，在这朦胧的灯火下，面容更显深邃难测。
他身边没有随从，似乎也是独自在此。
“薛……薛大人。”季澜姗连忙敛衽行礼。
薛钰涵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二小姐为何独自在此？你身子弱，吹了风恐又不适。”
“多谢大人关怀，只是里面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薛钰涵微微颔首，视线扫过她来时的方向，那里隐约还能听到小姐们的笑语声。
“女子间的聚会往来，多是家中长辈首肯，甚至亲自牵线搭桥，方合礼数。私下结交，易惹非议，于名声有碍。”
他果然注意到了她近来频繁出入社交场合，而且他这话分明是在敲打她。
她想起前几日父亲确实因此事训斥过她，说她“不知分寸”。
季澜姗抬起头，迎上薛钰涵的目光，想从他眼中看出更多信息，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大人教训的是，澜姗记下了。”
薛钰涵看着她乖巧低眉的模样，未再多言，只淡淡道：“天色不早，二小姐还是早些回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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