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大虎终于到了。在中丰看来,大虎长得虎头虎脑的 —— 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横肉,和庄大兵年轻时有几分相似,走路更是虎虎生风。
也正因他饭量实在大,之前才被送到小河村的砖窑打工,平日里靠自己带的干粮勉强果腹,全靠东家管的那一顿饭才能吃饱。
家丰和家人把大虎迎进屋里,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家丰便拉着大虎和静竹走到一旁,说起了正事。
“大虎哥,大伯应该跟你说了,以后你就来我这边做事,工钱和饭都不用愁。” 家丰神色认真,“不过我有几件事要你单独去办,这些事得格外小心,绝不能跟其他人说。”
“小丰你放心!” 大虎嘿嘿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你这脑子好了,真是太好了,就是突然这么说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家丰也笑了:“大虎哥慢慢适应,以后就习惯了。” 他话锋一转,神色一凝,“第一件事,你帮我去龙门镇的‘百味轩’调料铺,买十斤黑糖 —— 大概一百文一斤。第二件事,去布匹店买些粗布和细布的布头,不用买整匹的,捡便宜的来就行,但一定要粗布、细布都有。买东西来回的路上,尽量别让人看见你。”
“二娘,你拿些银子和铜钱给大虎哥,让他买东西用。” 家丰转头对静竹说。
静竹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可转念一想自己之前藏银子时的费劲劲儿,顿时有些无奈 —— 好家伙,自己刚费了半天劲把银子藏好,这就又要拿出来,早知道有用,当初就不费那功夫了!她忍不住拍了下家丰的脑袋,转身去拿钱了。
家丰自然知道这一巴掌的缘由,可他也没想到静竹藏银子会藏得这么费劲……
大虎看着家丰委屈巴巴的样子,连忙安慰:“小丰,二婶子都打你了,是不是生气了?你买这么多糖,得花不少钱吧…… 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家丰摸了摸被拍的脑袋,笑着说:“大虎哥没事,你看二娘这不还是去拿钱了嘛。”
静竹好不容易把银子和铜钱找出来,递给大虎时,脸上满是肉疼 —— 家丰确实给家里赚了不少钱,可这么花钱,还是让她有些心惊。“小丰,你跟二娘说说,买这么多糖,到底要做什么?”
家丰看了看大虎,又看了看静竹,压低声音说:“对付朱元丰。”
“用糖对付朱元丰?” 大虎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丰,你可得想清楚啊!” 静竹顿时紧张起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急声道,“张老爷子一手弓箭耍得出神入化,连豺狼猛虎都不怕,最后还不是成了朱家的佃户?余家的女儿路过朱家,不小心打碎了朱家的瓷器,结果被卖给朱家当了奴。黄家那小子,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泼辣,就因为不想把地卖给朱家,去县城的路上被蒙面人打断了腿,他爹娘也不见了,最后朱元丰还是从他叔叔手里买走了黄家的地。还有其他人家……”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现在村里除了咱们庄家,就只剩李家还有自己的地,其他人家的地都成朱家的了。这些年被朱元丰买走地的人家,买地前多少都出过事,明眼人都知道是朱家在背后搞鬼。你要做什么,可得千万小心,千万别强出头。”
家丰拉着静竹的手,轻声安抚:“二娘您放心,从始至终,咱们都会待在林场里,朱家绝不会知道是我们做的。”
其实早在朱元丰靠近时,家丰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烂苹果味 —— 正是这味道,让他对自己的计划多了几分把握。
静竹虽然还是担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送走大虎后,家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去林场。家丰带着小花去了庄三伯家 —— 现在他们每次出门,至少要两个人一起,哪怕是在村里,哪怕是带着小花,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家丰有种预感,朱家肯定还在酝酿着下一次针对他们的行动,必须尽早搬走。
到了庄三伯家,家丰拿出一张纸,一边画一边给三伯讲解。之前从村正那借的纸早就用完了,现在用的是他自己买的白麻纸 —— 这纸二十文一张,大小相当于后世的四开纸,他裁成四张十六开的纸用,每张算下来五文钱。
家丰估算了一下,五文钱的购买力大概相当于后世的一块二毛钱。据说这种纸的制作方法只有各大世家掌握,想来这就是垄断的结果。而且说实话,这白麻纸确实不如藤纸好用。
家丰画的是一个锥形漏斗,上宽下窄,从侧面看是梯形,底部和中间各用横竖交叉的枝条固定。庄三伯一看就明白了:“这不就是个形状特殊点的木盆嘛,不难做。”
等家丰回到家时,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庄大兵、庄三兵还有水牛也被叫来帮忙搬东西。没多久,大虎也回来了 —— 他特意趁没人注意,从后院的篱笆翻了进来,买好的糖和布匹都藏在麻袋里,让人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背着粮食、财物和工具,向村子东北方向的林场走去。
去往林场的路上,要经过不少村民的田地。下午的阳光还很明亮,田埂上的老农们看到庄家一大家子搬着行李赶路,顿时议论纷纷。
“你看秀兰他们家,还有大兵他们来帮忙,这是搬行李吧?怎么看着像逃难似的?”
“还真是!秀兰他们家这是要去哪啊?”
“可不就是逃难嘛!被人盯上了,跟遭难有啥区别?”
“什么意思?被谁盯上了?山贼吗?”
“哪来的山贼,这你还不懂?”
“你是说…… 朱家?”
“唉,说起来也佩服秀兰他们家,真是当机立断啊!”
庄家搬走的消息,没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但秀兰一行人没心思理会这些议论 —— 林场离西岭村其实不算远,就在后山和黑炭山之间的一块凹地里。
那里地形相对平坦,只是因为长满了树木,又离河远,一直没人居住,林中还长着不少竹子。
村里流传着一个说法:以前西岭村一带是没有竹子的。有一次,一个大户人家路过西岭村时,遇上连绵大雨,没法继续赶路,只好在村里临时住了些日子。虽然耽误了行程,但西岭村人的勤劳质朴、和善热情,给大户人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后来大户人家启程后,才听说原本计划走的那条路闹了山匪,之前同行的商户和路人,不少都被山匪害了。大户人家的老爷觉得自己能躲过一劫,全是靠西岭村的大雨 “救” 了他们,觉得这里是块福地。后来他特意回到西岭村祈福,还在这片山林里撒下了极为珍贵的竹米,希望能保佑这方土地。
要知道,许多竹子要生长五十年到一百年才会开花,而竹子开花,就意味着它的生命即将枯竭,只能靠种子繁殖。可并不是所有竹子开花都能结出竹米,因此竹米极为罕见,史书上都鲜有记载。
也正因难得,竹米还被赋予了神秘色彩 —— 传说中,竹米是凤凰的食物,古有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 的说法。
只是没想到,竹米在这片山林里生了根、发了芽,多年后长成了一片茂密的竹林。平日里来林场砍柴、休憩的村民,看到这片竹林,都会忍不住赞叹。
一行人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林场。家丰四处打量了一下:林场中间有几座木屋围成一个圈,最中间用石块垒了个圈子,晚上可以在里面生火。只是因为久没人住,木屋有些破败,外围还有些简单的木制护栏。
平日里村民们都是围着林场中心,向四周砍伐树木 —— 一般捡枯木、碎枝当柴烧,只有做家具、工具时才会砍大树,即便是烧火,也只够做饭用。只有到了冬天,万物凋零,才会有人来这里砍树,带回家生火取暖。
庄大兵几人帮忙简单收拾了一下木屋,确认能住人后,便起身告辞了。眼看天色渐暗,静竹几人开始埋锅做饭 —— 这次做得格外丰盛,有面糊糊、肉片菜叶汤,还煮了大米饭。想来是家丰赚回的三两银子给了她底气,终于舍得把大米拿出来了。
香喷喷的大米饭一上桌,顿时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家丰也忍不住吃了两碗。幸好静竹做得多,不然恐怕都不够大虎一个人吃的。
吃到大米饭的大虎更是眉开眼笑,没想到来的第一顿饭就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这可是他很久没尝过的美味了。
与此同时,梁进才家已经点上了油灯。梁进才的跟班黄少民坐在小桌边,喝着茶水,看向梁进才问道:“梁哥,这下怎么办啊?老爷吩咐的是,找个他们家人落单的时候,悄悄把一个娃娃拐走。可咱们跟了这两天,他们出门都成群结队的,中间还下了雨,根本不出门。”
“你问我,我问谁去!” 梁进才没好气地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脸色难看。
黄少民也叹了口气:“唉,就算是两个娃娃一起,只要没人看见,咱们也能下手。可这两天他们走过的地方,总有村民在,根本没机会。”
“现在倒好,他们直接跑了!” 梁进才烦躁地挠了挠头,“田地那边视野那么宽,根本没法偷偷跟着。看他们走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去林场了,还是去东岭村了。总不能是去黑炭山或者乌鸦林吧?那不是找死嘛。”
黄少民忽然想起什么,纳闷地问:“对了梁哥,老爷为啥非要拐个娃娃啊?难道还能用娃娃要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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