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刚刚经历血雨腥风的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内,朱常洛的意识在剧痛与药力的撕扯中沉浮,脑海中那幅《山河社稷图》的光点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王安如同最警惕的守夜人,无声侍立,耳朵却捕捉着宫外的一切动静。
西苑净军营房,气氛却截然不同。简陋的营房里点起了比往常多几倍的灯烛,亮如白昼。赵志皋吊着左臂,须发虽白,腰杆却挺得笔直。他面前,站着数十名包扎着伤口、却精神亢奋的老兵。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的气味和一种前所未有的铁血气概。
“弟兄们!”赵志皋的声音洪亮,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沉甸甸的责任,“陛下的恩典,天高地厚!追封厚恤,荫及子孙,粮饷比照上直卫!从今日起,咱们西苑净军,不再是没人要的老卒!咱们是天子亲封的西苑提督亲军!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沧桑、或带伤、却眼神灼热的面孔:“陛下有旨!命我等即刻配合骆都堂,查封回春堂,揪出药铺里的鬼!为刘老供奉讨个公道!为陛下寻得救命解药的实证!这是陛下登基后,交给咱们的第一件差事!是泼天的信任!更是洗刷我等数十年憋屈的荣耀!告诉我,能不能办好?!”
“能!能!能!” 老卒们齐声怒吼,声浪几乎掀翻屋顶。压抑多年的血性与忠诚,被帝王的信任和厚赏彻底点燃!
“好!换甲!持械!一刻钟后,校场集结!随骆都堂,踏平回春堂!”赵志皋大手一挥,杀气腾腾。
与此同时,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深处,阴冷潮湿,血腥气刺鼻。
杨涟一身绯红官袍,在数名锦衣卫力士的护卫下,脸色铁青地站在一间刑房外。里面,崔文升如同一滩真正的烂泥,被冷水泼醒后,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呻吟。他的十指已血肉模糊,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杨…杨大人…” 负责审讯的锦衣卫百户低声道,“这阉货骨头倒是硬,除了之前招供的,关于‘极乐散’解药配方,他只咬死说只有曹化淳那里有完整方子和他偷抄的那份…其他的,撬不出来了。曹化淳…还没抓到。”
杨涟眼中寒光一闪,从怀中取出那个贴身珍藏、用油布包裹的配方。这是崔文升在雨夜供词中吐露、被他亲手从地砖下取出的“牵机引”(即‘极乐散’)配方及缓解之药。他展开,借着昏暗的火把光仔细审视。上面记录的药材名称、分量、炮制方法,大多晦涩难懂,有几味更是闻所未闻的域外奇毒。
“配方在此。”杨涟声音冰冷,“但陛下所中之毒,经刘供奉以命相搏点破,恐被药铺手脚干扰,药性相冲加剧!单有此方,未必能彻底根除陛下体内余毒!必须找到被动手脚的源头证据,或曹化淳手中的原始配方样本!” 他看向百户:“加派人手,挖地三尺也要把曹化淳给我翻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立刻按此方,秘密寻可靠药师,备齐药材,先熬制缓解之药!以备不时之需!”
“遵命!”百户肃然领命。
京城,回春堂。
这座位于繁华街市、有着数十年老字号招牌的药铺,此刻大门紧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阴森。铺内,掌柜和几个伙计被捆得结结实实,堵住嘴,丢在角落,眼中充满了惊骇。几个黑影正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焚烧账簿,将一些可疑的药材包投入后院的井中。
“快!动作快!宫里出事了!贵妃娘娘完了!赶紧把东西处理干净!”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压低声音,焦躁地催促。
突然!
“轰——!!!”
沉重的药铺大门被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纷飞!
“锦衣卫奉旨办差!所有人跪下!违者格杀勿论!” 骆养性冰冷如铁的声音在破门瞬间响起!
紧接着,火把的光亮如同潮水般涌入!照亮了铺内惊慌失措的黑影和角落里的掌柜伙计。骆养性一身暗红斗牛服,按刀当先踏入!他身后,是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缇骑!而两侧和后方涌入的,则是甲胄染血、眼神如狼似虎的西苑净军老兵!赵志皋吊着左臂,右手紧握腰刀,白发在火光下如同燃烧的银焰!
“杀!” 那几个暗桩见事情败露,凶性大发,竟拔出匕首短刃,悍然扑上!企图夺路而逃!
“找死!” 骆养性眼中寒芒一闪,绣春刀瞬间出鞘,化作一道匹练寒光!噗嗤!当先一名暗桩头颅飞起!
几乎同时,赵志皋怒吼一声,虽左臂不便,但右手刀法狠辣老练,一个斜劈,将另一名暗桩连人带匕首斩成两段!他身后的净军老兵们如同出闸猛虎,配合默契,刀枪并举,瞬间将剩下的几名负隅顽抗者砍翻在地!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搜!掘地三尺!所有账簿、药材、暗格、地窖,一处不许放过!尤其是近期的药材进出记录和可疑药物!” 骆养性收刀入鞘,冷声下令。锦衣卫和净军立刻散开,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开始彻底搜查。
赵志皋则大步走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掌柜和伙计,一把扯掉他们口中的破布,声如雷霆:“说!谁指使你们在药里动手脚?!刘老供奉给陛下开的药,被换了哪几味?!‘神仙散’和‘极乐散’的勾当,你们知道多少?!”
在死亡的威胁和这群刚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神面前,掌柜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大人饶命!是…是曹公公!曹化淳公公!他…他派人控制了小老儿家小…逼小老儿在给刘老供奉备的几味主药里…掺…掺了样子相似但药性相冲的‘鬼见愁’和‘腐心草’…账簿…账簿后堂暗格里还有一本…记录着万历四十三年梃击案前…也…也有一批‘神仙散’的药材…是从小店…经手转出去的…具体来源…只…只有曹公公知道啊…”
“暗格在哪?!” 骆养性厉声喝问。
“后…后堂祖师爷画像后面…” 掌柜瘫软在地。
很快,锦衣卫从后堂暗格中搜出两本关键的账簿:一本记录着近期被篡改的药材进出,特别是标注了“刘供奉御用”字样的几味药被替换的记录;另一本则赫然记录着万历四十三年某月,一批标注为“西域安神散”(实为‘神仙散’原料)的药材入库及转出记录,接收方是一个化名,但经手人签名处,有一个模糊的指印和一个特殊的、形似蝎子的标记!
“骆都堂!赵提督!后院井里发现大量未烧尽的药材残渣和几个密封的陶罐!” 一名净军老兵飞奔来报。
骆养性与赵志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精光。物证链,正在闭合!
“将所有人犯、账簿、井中残渣、陶罐,全部押回诏狱!严加看管!赵提督,你亲自押送!” 骆养性迅速下令,“我立刻回宫,向陛下复命!解药…有希望了!”
乾清宫,天光微熹。
朱常洛的意识被脑海中急促的系统提示音惊醒:
【警告:检测到强烈精神波动(药物干扰加剧)…毒素残余活性异常活跃…】
【‘洞察’被动触发:检测到关键物证正在靠近…与‘极乐散’解药关联度:高…】
他猛地睁开眼,正看到骆养性风尘仆仆却又带着一丝振奋的身影出现在暖阁门口,单膝跪地:
“启奏陛下!臣等奉旨查封回春堂,遭遇逆党余孽抵抗,已尽数格杀!搜获关键账簿两册!一册记录药铺近期受曹化淳胁迫,篡改刘供奉御用药材,以‘鬼见愁’、‘腐心草’替换主药,导致药性相冲!另一册记录万历四十三年,经回春堂转手一批‘神仙散’原料!并起获后院井中未及销毁的被篡改药材残渣及数罐可疑药物!人犯及物证已押送诏狱,由赵提督亲自看守!”
朱常洛灰败的脸上,瞬间涌起一丝病态的潮红!不是毒发,而是极致的激动!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被王安慌忙扶住。
“好…好!” 朱常洛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曹化淳…抓到没有?!”
“臣无能!正在全力搜捕!但…” 骆养性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有那两本账簿和药材残渣,尤其那批‘神仙散’原料的记录,足以坐实郑氏主谋梃击、红丸两案!至于解药…杨涟杨大人已取得崔文升偷藏的配方,正秘密配制缓解之药!臣等起获的可疑药物中,或有样本可资对照!”
朱常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脑海中,那团代表残余毒素的黑气似乎感应到解药线索的出现,剧烈地蠕动起来,带来一阵钻心的绞痛。他咬紧牙关,眼中是冰冷的火焰:
“传…传刘一手之子刘承恩!他承袭父业,精通药理!命他即刻前往诏狱,会同可靠太医及药师,以崔文升配方为本,对照起获药材残渣及可疑药物…给朕…配出真正的解药!要快!”
“王安!拟中旨:赐刘承恩太医院御医衔,全权负责此事!所需人手、药材,宫内一应供给,不得有误!”
“骆养性!给朕盯死诏狱!配药过程,不许任何外人靠近!曹化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臣(老奴)遵旨!” 骆养性与王安齐声应命,眼中都燃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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