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他虽然愤怒，但也知道彻里吉说的是事实。
他沉声道：
“大帅有何高见？”
“野战，我们恐怕已无胜算。”
彻里吉走到粗糙的羊皮地图前，手指点向一个位置，
“为今之计，只有集中我们所有还能掌控的主力，退守这里——金城！”
金城，乃凉州重镇，城高池深，背靠黄河，易守难攻。
是叛军目前控制的最大、最坚固的城池。
叛军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掌控的城池并不多。
叛军能掌控这座城池，还是因为鞠家出了不少力。
“据城而守？”
马超眉头紧锁，他骨子里崇尚进攻，对防守本能地排斥，
“据城死守，岂非坐以待毙？曹操若围城，我等粮草如何维系？他曹操背后可有整个宋国支持，我们现在怕是连手下的小部落都想着脱离我们……
援军更是不要想了！”
马超说这里，眼睛眯了眯，心中想到，难道又要逃跑躲起来？
这厮竟是又泛起了跑路的心思。
“至少金城坚固，可抵消宋军野战之利！”
在马超浮想联翩的时候，彻里吉语气坚决，
“如今各部心思浮动，唯有将兵马集中于一城，才能避免被曹操分化瓦解，逐个击破！
而且曹操的军粮也不是无穷无尽，拖得时间久了，说不定宋国内部就出现问题了。
在城里，我们还能掌控局面，若分散在外，只怕哪天夜里，你我的人头就会被那些摇摆不定的家伙拿去献给曹操请功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马超心里。
他想起了烧当部落俄何那闪烁的眼神，想起了其他几个小部落首领近日来的疏远。
他不得不承认，彻里吉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在生存的压力和共同的恐惧下，固守坚城，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好！”马超猛地一拍桌子，
“就依大帅之言！
立刻传令，所有还能调动的兵马，放弃外围据点，全部向金城集结！
要快！
必须在那些墙头草彻底倒向曹操之前，把力量攥在手里！”
命令迅速下达。
马超和彻里吉直属的部队以及少数几个还比较忠心的部落，裹挟了不少小部落的勇士，开始仓皇向金城收缩。
这一举动，反而更加证实了叛军内部出现了大问题。
那些原本就摇摆的部落，见状更是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有的干脆就地解散，躲回自己的牧场观望；
有的则偷偷派人前往宋军方向，试图搭上线。
数日后，马超和彻里吉率领约三万余人退入了金城。
城门轰然关闭，吊桥拉起，这座西北坚城顿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也像一座孤岛，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初入金城，凭借城高墙厚，叛军上下似乎找回了一丝安全感。
但很快，严峻的问题就暴露出来——粮草！
原本金城囤积的粮草有限，突然涌入三万多人马，消耗急剧增加。
彻里吉带来的部落勇士甚至还驱赶着部分牛羊，但相对于庞大的人口，也是杯水车薪。
为了维持军需，马超和彻里吉不得不下令在城内强行征粮，甚至纵容部下劫掠城中百姓。
一时间，金城内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羌兵们拿着武器，闯入民宅，抢夺粮食、财物，稍有反抗便拳打脚踢，甚至刀兵相向。
汉人百姓固然遭殃，就连一些原本居住在城中的羌人、氐人平民也难以幸免。
昔日还算繁华的金城，迅速变得萧条破败，人心丧尽。
“我们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马超烦躁地在临时征用的府衙大堂内踱步。
彻里吉脸色难看：
“省吃俭用，最多一个月。而且，城中的百姓……恐怕要先饿死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先保证军队的供给！若是守不住城，大家都得死！”
然而，军队的供给也无法完全保证。
分配不均的问题日益突出。
马超的部下认为自己是作战主力，理应获得更多配给；
而彻里吉的羌兵则觉得自己人多势众，且带来了部分牛羊，不应吃亏。
双方为了粮草分配，从底层士兵到高级将领，摩擦不断。
这一日，因为一批刚刚从城中某大户家中“征调”来的粮食和肉干的分配问题，马超麾下的一员将领与彻里吉的一个儿子再次爆发冲突，双方险些在粮仓前动起手来。
消息传到马超和彻里吉这里，两人本就因困守孤城、前途未卜而心绪不宁，此刻更是如同点燃的火药桶。
“彻里吉！管好你的人！”
马超闯入彻里吉的住处，怒气冲冲，
“如今大敌当前，竟还为些许粮秣与我部争执，是想内讧吗？”
彻里吉本就因部落勇士被马超轻视而窝火，闻言猛地站起：
“马孟起！你莫要欺人太甚！粮草大半是我羌人儿郎从城中筹措，你部坐享其成，还挑三拣四！
若非你当初一意孤行，何至于有黑风峡之败，我等又何须困守这孤城等死？！”
“等死？若非你麾下那些部落首鼠两端，军令不行，我等岂会如此被动？”
马超反唇相讥，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与你联合！”
“呵！没有我羌人勇士，就凭你那点残兵败将，早被曹操碾碎了！”
两人越吵越凶，积压已久的矛盾彻底爆发。
从粮草分配吵到指挥权归属，从黑风峡失败的责任吵到对未来战略的分歧。
马超指责彻里吉约束部下不力，导致军纪涣散，失去民心；
彻里吉则痛斥马超刚愎自用，缺乏谋略，将联军带入绝境。
帐内的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整个金城的上空，仿佛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由猜忌、恐惧和绝望凝结成的阴云。
曾经的“盟友”关系已然名存实亡，如今困守金城的，是两支互相提防、充满怨恨的孤军。
而城外，曹操率领的宋军主力，已经向着金城压迫而来。
这座孤城的命运，似乎从马超和彻里吉决定退守于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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