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阵地上空,李逍遥那声“开炮”的嘶吼余音未绝。
下一秒,平安县东门的上空,就被一团团接连炸开的巨大火球彻底点燃。
轰隆!轰隆隆!
半分钟不到,十二发七十五毫米榴弹,不分先后,一头扎进了那座浸满独立团鲜血的城楼。
地动山摇。
坚固的青砖结构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崩出蛛网般的巨大裂痕。
紧随其后的密集爆炸,让整座城楼猛地向内一瘪,随即彻底解体。
砖石、木梁、沙袋、连同城楼上那些还在喷吐火舌的日军机枪手,被一股脑儿地卷进冲天的烟尘和火焰,化为齑粉。
那个让一营伤亡数百人的火力堡垒,那个让李云龙气得砸枪的硬骨头,就这么被粗暴地从地面上直接抹掉了。
城墙上,原本撕裂夜空的机枪声,戛然而止。
爆炸的恐怖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灼热的弹片,向四周疯狂席卷。
趴在几百米外阵地上的战士们,都感到一股热风糊脸,脚下的大地筛糠般抖个不停。
骇人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呆了。
李云龙从临时挖的掩体里探出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那片只剩下残垣断壁和熊熊烈火的废墟,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他身边的战士们,也都忘了开枪,忘了隐蔽,一个个仰着头,看着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跟见了神仙下凡没两样。
“他娘的……”
几秒钟后,李云龙第一个回过神。
一股子狂喜,瞬间冲垮了他的脑子。
他猛地从掩体里蹿了出来,手里的驳壳枪冲着天“砰砰”就是两枪,扯着那已经嘶哑的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城楼垮啦!给老子冲!”
“一营的!都给老子爬起来!杀进县城!给王根生报仇!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杀啊!”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这喊声,压过了炮弹的余响,压过了伤员的呻吟。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喷发。
所有的战士,都从战壕里,从掩体后,从战友的尸体旁,一跃而起。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像开闸的洪水,呐喊着,朝着那个被炮火和炸药包共同撕开的,巨大的,仍在燃烧的缺口,猛冲过去。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战士们潮水般涌入平安县城。
可短暂的狂喜之后,迎接他们的,不是崩溃的敌人,而是更加阴险和致命的枪火。
“哒哒哒!”
“砰!砰!”
刚冲进城门洞的几十个战士,还没看清城里的景象,街道两侧的二层小楼里,突然探出十几挺机枪和步枪的枪口。
交叉的火网瞬间织成,子弹泼水般扫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战士们,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成片地栽倒在血泊里。
狭窄的街道,眨眼间变成了一条血肉胡同。
“卧倒!找掩护!”
跟在后面的一个连长大声嘶吼,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密集的枪声吞没。
日军的抵抗意志,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城墙虽破,城里的守军却没散。
他们化整为零,依托着城内熟悉的街道和坚固的房屋,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相互呼应的火力点。
一个不起眼的窗口,一个黑暗的门洞,甚至是一个墙角的狗洞,都可能在下一秒射出致命的子弹。
独立团的战士们,习惯了在山野里跟敌人兜圈子,现在一头扎进这陌生的,由砖石和木头构成的丛林,顿时吃了大亏。
他们就像一群冲进了瓷器店的蛮牛,有股子力气和血性,却处处受制,一身的本事使不出来。
伤亡,在急剧攀升。
“他娘的!这帮狗日的,跟咱们玩起了捉迷藏!”
李云龙缩在一堵断墙后,粗气把胸口顶得生疼。
就在他眼前,自己一个排的兵力,就在冲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时,被两侧房顶上扔下来的手榴弹,炸翻了大半。
这打法,太憋屈了。
城外的指挥部里,气氛同样凝重。
李逍遥从步话机里那乱成一锅粥的枪声和吼叫声中,立刻判断出了城里的情况。
最艰难的阶段,现在才真正开始。
巷战,就是步兵的绞肉机。
“命令各部队,停止沿主干道突进!”
李逍遥果断下令,他的声音通过步话机,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营连长的耳朵里。
“以班排为单位,给我分割包围,逐屋清理!不要怕打烂坛坛罐罐,给老子一间房一间房地啃!”
“记住!手榴弹开路!机枪组跟上压制!爆破组随时准备炸墙!”
“不许冒进!稳扎稳打!”
李逍遥的命令,像一剂镇定剂,迅速稳住了城内有些混乱的局面。
接到命令的各部队,立刻改变了战术。
他们不再沿着开阔的街道猛冲,而是像一群耐心的猎手,开始对那些躲藏在建筑里的“猎物”,展开围剿。
一个班的战士,冲到一栋两层小楼前。
这栋楼的二楼窗口,刚刚还在喷吐火舌,打倒了他们好几个弟兄。
“三班长,咋办?”一个新兵紧张地问。
班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刀疤脸老兵,他看了一眼二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咋办?往里送礼!”
他从腰间摘下四颗手榴弹,分给身边三个战士。
“听我口令,一起往那窗户里扔!扔完就往门里冲!”
“是!”
“一,二,三,扔!”
四颗手榴弹冒着白烟,划出四道抛物线,准准地飞进了二楼的窗口。
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将那扇木窗炸得粉碎,浓烟和火焰从里面喷了出来。
“冲!”
班长一声令下,端着冲锋枪,一脚踹开房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屋子里,三个被炸得七荤八素的鬼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破麻袋。
战斗在平安县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每一栋房屋,每一条街道的控制权,都需要用鲜血和生命来换取。
二营的一个战士,在翻越一堵院墙时,被躲在墙角的鬼子用刺刀捅穿了肚子。
他倒下前,死死抱住鬼子的双腿,为身后的战友,争得了开枪的一秒钟。
三营的一个机枪手,为了掩护战友冲过一个路口,独自一人吸引了三个方向的火力。
他身上中了十几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死死扣着扳机,直到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时,一直没太大动静的丁伟的二营,却从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向,切入了日军的防线。
丁伟的脑子,跟李云龙不一样。
李云龙是猛打猛冲,丁伟则更喜欢动脑子,专找敌人的软肋下手。
他指挥的二营,没有从被炸开的东门主攻,而是绕到了相对平静的北城墙。
他们用集束手榴弹,在城墙上炸开一个不起眼的小缺口,然后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城。
他们不走街道,专门挑那些民居的后院和相连的屋顶。
他们用工兵锹和炸药,在院墙和房屋之间,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前进的通道。
这种穿插迂回的打法,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很快,他们就摸到了支撑着日军东城半条街防御的一个核心火力点的背后。
那是一个用沙袋和家具加固的当铺,里面藏着两挺重机枪和几十个鬼子兵,火力极其凶猛。
李云龙的一营,在这个点上,已经扔下了几十具尸体,却始终啃不下来。
“营长,就是这儿了。”
一个侦察兵对丁伟说。
丁伟举着望远镜,看着那个被当成堡垒的当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把迫击炮给老子架起来!”
丁伟冷冷地命令道。
“不用多,三发急促射,给它开个天窗!”
“是!”
几分钟后,三发六零迫击炮弹,带着尖啸,几乎是垂直地,砸进了当铺的天井里。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从建筑内部传出。
随后,丁伟一挥手。
“上!”
几十名二营的战士,从当铺后面的小巷和房顶上,猛地发起了突袭。
当铺里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刺,彻底打懵了。
他们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在这一刻,成了自己的坟墓。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
当丁伟的部队,将那面沾满血污的太阳旗从当铺顶上扯下来时,日军在东城的防线,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独立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从正面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战局的天平,开始迅速倾斜。
日军的防线被一点点地压缩,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一个班长带着两个新兵,刚冲进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脚下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班长浑身一僵,低头一看,一只脚正踩在一块松动的青砖上。
诡雷!
他打了十几年仗,对这声音太熟了。
他身后的两个新兵蛋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好奇地探头探脑。
“班长,咋了?”
班长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时间解释,也没时间害怕。
在死亡降临前的最后一秒,他没有喊叫,也没有回头。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用身体将身边的两个新兵,狠狠地推了出去。
“趴下!”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轰!
巨大的爆炸,将他的身体撕成了碎片。
两个被推倒在地的新兵,被气浪掀出好几米远,耳朵里嗡嗡作响,半天爬不起来。
当他们回过神,只看到地上一个焦黑的大坑,和满地的血肉。
他们的班长,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
“班长!”
一个新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另一个新兵,则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步枪,擦干眼泪,通红的眼睛里,全是仇恨。
这就是巷战。
每一寸土地的推进,都意味着牺牲。
经过数小时的血战,从午夜到黎明。
城内大部分区域,都已被独立团控制。
枪声渐渐稀疏。
日军的指挥官,一名叫山本秀树的大尉,带着最后仅存的百十名残兵,被逼退到了县城中心的日军宪兵司令部大院内。
那里,是他们在平安县城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他们准备依托着高墙和工事,进行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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