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特派员快马加鞭,一路不敢停歇,带着刘佩绪给出的“准信”和那个附加条件,赶回了廖磊的司令部。
尘土未干的特派员被直接带进了作战室,廖磊正对着地图,脸色阴沉。
特派员一个立正,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司令,成了!虎头寨的刘佩绪,他答应了!”
廖磊缓缓转过身,作战室里几个参谋的目光也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他怎么说?”廖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说,愿意为党国效力,拨乱反正。”
特派员将刘佩绪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刘佩绪那副“情真意切”的态度。
“不过,他也提了个条件。”
“说。”
“他说手下弟兄装备损耗大,人心不稳,需要先见到司令您的诚意。他要……他要您先支援五百支步枪,五万发子弹。只要东西一到,他马上动手,三天之内,让天堂寨火光冲天!”
作战室里一片安静。
一个上了年纪的参谋长皱起了眉头,走到廖磊身边,压低了声音。
“司令,这刘佩绪是土匪出身,反复无常。先给军火,万一他拿了东西不办事,或者……干脆拿着我们的枪,跟八路一起打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担忧,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担忧。
把武器送到一个刚刚招安的土匪头子手里,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廖磊没有马上回答。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虎头寨”和“天堂寨”两个点之间来回滑动。
在他看来,盘踞在大别山的这支八路,就是一头饿狼。
而刘佩绪,就是一条养在狼窝旁边的土狗。
现在,这条土狗愿意帮自己咬狼,代价只是一些骨头。
这笔买卖,划算。
“妇人之见。”
廖磊冷哼一声,看向自己的参谋长。
“刘佩绪是什么人?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他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地盘,官衔,还有能让他坐稳江山的本钱。”
他用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
“我给他一个保安司令的实缺,这是国府的正式任命,是名正言顺的身份。他还缺什么?缺枪!缺人!”
“他手底下那千把号人,都是些扛着土枪的乌合之众。我给他五百支汉阳造,五万发子弹,对他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恩情,是能让他把腰杆挺直的本钱。”
廖磊的眼神里透出一股老牌军阀特有的算计。
“他会背叛我吗?不会。因为跟着八路,他永远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土匪。而跟着我,跟着党国,他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
“至于天堂寨那群泥腿子,他们能给他什么?除了几句空头口号,什么都给不了。刘佩绪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哪条船更大,更稳。”
一番话说下来,作战室里的疑虑消散了大半。
在这些桂系军官看来,用区区五百支枪,去撬动一个能从内部瓦解心腹大患的机会,确实值得一试。
“好!好啊!”
廖磊一拍桌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就是五百支枪,五万发子弹吗?给他!”
他大手一挥,显得极为慷慨。
“传我的命令,立刻从武库里,调拨五百支九成新的汉阳造,配足五万发七九子弹。派一个机灵点的人带队,给我亲自押过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告诉刘佩绪,只要他能按时起事,配合我们的大军,一举拿下天堂寨。别说五百支枪,就是一千支,两千支,我廖某人也给得起!”
命令被迅速执行。
仅仅一天之后,一个挂着上尉军衔的副官,就带着一个排的卫队,押送着十几辆骡车,浩浩荡荡地朝着虎头寨的方向进发。
骡车上盖着厚厚的帆布,车辙在土路上压出深深的印记,显得沉重无比。
几天后,这支特殊的“运输队”,抵达了虎头寨。
刘佩绪亲自带着手下的几个心腹头目,在山寨门口迎接,场面做得十足。
军火交接的过程,进行得异常顺利,也异常小心。
桂系派来的那个张副官,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他没有被刘佩绪的热情冲昏头脑,坚持要亲眼看着所有的枪支弹药,都被搬进刘佩绪指定的仓库。
箱子被一一打开。
崭新的汉阳造步枪,枪身上涂抹的防锈油在阳光下泛着光。
一排排黄澄澄的子弹,整齐地码放在木箱里,散发出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
刘佩绪的手下们,看到这些武器,眼睛都直了。
他们围着打开的箱子,像看稀世珍宝一样,一个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枪身,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吞咽声。
张副官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的轻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亲自清点了数目,确认一支不差,一发不少。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把德制的大锁,亲自锁上了仓库的铁门,钥匙则由他自己保管。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刘佩绪全程陪同,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对张副官的谨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晚上,山寨的聚义厅里,摆开了丰盛的酒宴。
大块的猪肉,整只的烤羊,还有从山下镇子里买来的好酒,流水般地端了上来。
刘佩绪举着大碗,亲自给张副官和他的卫兵们敬酒。
“张副官,这次多谢廖司令的慷慨!兄弟我,无以为报!”
刘佩绪一口干了一大碗烈酒,用袖子擦了擦嘴,满脸通红。
“你回去告诉廖司令,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你就在这儿,听天堂寨那边的动静!”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到时候,只要你们的大军一到,我刘佩绪就带着弟兄们从他们屁股后面杀出去!保管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酒桌上的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张副官被这股粗犷的江湖气派感染,也被刘佩绪灌得晕晕乎乎。
在他看来,这个刘佩绪,虽然是个粗人,但胜在直爽,讲义气。
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
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的张副官,带着他的人,在刘佩绪的“盛情挽留”下,住进了山寨的客房。
夜深了。
喧闹了一晚上的虎头寨,渐渐安静了下来。
聚义厅里,酒宴早已散去。
刘佩绪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的醉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在黑暗中,一片清明。
一个心腹头目悄声走了进来。
“大当家的,桂系那帮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嗯。”
刘佩绪站起身。
“让弟兄们动手吧。记住,动静小点,别惊动了那些‘贵客’。”
“放心吧,大当家的。”
当天深夜,万籁俱寂。
那间刚刚被锁好的军火库,厚重的后墙,被人从内部,无声地凿开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洞。
墙壁后面,是一条漆黑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暗道。
这条暗道,是刘佩绪当年为了以防万一,悄悄修建的,只有他最核心的几个手下知道。
月光下,一个个壮实的汉子,赤着上身,嘴里咬着布条,猫着腰,鱼贯钻进了仓库。
一箱又一箱沉重的步枪和子弹,被他们用肩膀扛,用后背背,通过这条尘封已久的暗道,悄无声息地搬运了出来。
整个过程,安静而又高效。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木箱与泥土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
在山寨的后山,几十匹骡子早已等候在那里,嘴上都套着防止嘶鸣的嚼子。
军火被迅速装上骡背,用绳子捆扎结实。
然后,这支无声的运输队,在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下,连夜离开了虎头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天堂寨。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独立旅的后勤仓库门口,李云龙正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当他看到那支由虎头寨民团护送的骡队,出现在山坳口时,猛地站了起来,扔掉了烟袋锅子。
“来了!他娘的,可算来了!”
骡队进了仓库区,箱子被一个个卸了下来。
李云龙亲自拿起一根撬棍,三两下就撬开了一个木箱。
崭新的汉阳造步枪,静静地躺在箱子里,枪托上还带着木料的清香。
“好家伙!”
李云龙拿起一支,拉了拉枪栓,清脆的机簧撞击声,让他听得眉开眼笑。
“旅长,这枪不错啊!比咱们兵工厂自己造的强多了!”
他抚摸着枪身,对着旁边走过来的李逍遥,挤眉弄眼地说道。
“这个廖磊,也算是曲线救国,为抗日做了贡献了嘛!我看,回头咱们得给他发个奖状,评个‘运输大队长’!”
赵刚也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弹药箱,推了推眼镜,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老李,这下你可发财了。不过,可不许你一个人独吞,旅部要统一调配。”
“嘿嘿,政委,瞧你说的。我李云龙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李云龙咧着大嘴,“不过我们一团这次功劳最大,怎么也得多分点吧?”
整个后勤仓库,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战士们看着仓库里新增的这批军火,对他们的旅长,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费一枪一弹,不伤一兵一卒,就从桂系军阀那个老狐狸手里,硬生生骗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这种运筹帷幄的本事,简直比打一场大胜仗,还要让人感到解气。
刘佩绪也因为这次漂亮的“投名状”,彻底在独立旅站稳了脚跟。
他手下的民团,也按照约定,分到了一百支新枪和相应的弹药。
那些民团士兵,一个个抱着崭新的步枪,喜笑颜开,对自己大当家的决定,佩服得不行。
跟着这样有本事的旅长干,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然而,军火到手,也意味着,廖磊那边,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第三天,约定的最后期限。
那个桂系的特派员,再次出现在了虎头寨。
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客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直接走进了刘佩绪的聚义厅,将一份手绘的地图,拍在了桌子上。
地图上,用红色的箭头,清晰地标注着几条进攻路线,直指天堂寨的核心区域。
“刘司令,我们廖司令说了,他的诚意,已经给到了。”
特派员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强硬。
“现在,该轮到你,拿出你的诚意了。”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着独立旅指挥部的位置。
“今天晚上,我们的大军,就会对天堂寨的正面阵地,发动总攻。”
“到时候,你需要做的,就是带领你的人,从这条小路,插到他们背后,对这里,发动致命一击!”
喜欢抗战:从血战山西到解放全国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抗战:从血战山西到解放全国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