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泰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声音洪亮地打着招呼，试图打破帐篷内压抑的气氛。
那道人——黄易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向门口。
当看清是孙泰时，他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瞬间涌上怒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孙泰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
“孙泰，你个龟儿子的！你们青衣会欠老子的一万灵石，打算拖到猴年马月？”
陈在顿时只觉额前有黑线飘过，这脾气...
孙泰脸上的笑容依旧，连连拱手作揖。
“黄易兄息怒，息怒！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您老不也是我们青衣会的供奉长老嘛？一家人，一家人……”
“呸！”
黄易狠狠啐了一口，毫不留情地打断孙泰言语。
“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
加入你们青衣会，老子图的是能省点麻烦，安安静静炼老子的丹！
结果，那狗屁倒灶的李思齐，忽悠走老子一堆丹药，还说从永安县回来就结账。
如今，人呢？灵石呢？”
孙泰苦着脸，腰弯得更低了。
“黄易兄，您消消气……公子他……他已被仙宗接引走了，但这账，会里是认的，认的！
只是，最近手头有些紧……”
黄易得理不饶人，越说越激动，竟把宽大的道袍袖子用力一撸，露出两条精瘦的胳膊，摆出一副市井无赖要干架的架势。
“仙宗怎么了？仙宗弟子吃药就可以不花灵石啊？”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陈在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口吐芬芳”和“唾面自干”。
黄易的骂词花样百出，从青衣会的不守信骂到李思齐的“忘恩负义”，从孙泰的“无能”骂到世道的“不公”。
言语粗鄙不堪，极尽羞辱之能事，就差把孙泰是他儿子这事坐实了。
而孙泰，这位李家管事，硬是凭着过人的养气功夫和职业素养，脸上始终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好言相劝，低声下气，将黄易喷涌的怒火一点点安抚下去。
终于，黄易骂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注意力重新被丹炉内火候吸引，烦躁地挥挥手，示意药童加火，暂时放过了孙泰。
孙泰抓住这喘息之机，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小心翼翼地切入正题。
“黄兄，在下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想求购丹方……”
“不卖！”
黄易头也不回，斩钉截铁。
孙泰：“这……”
黄易似乎想起什么，扭过头，狐疑地打量着孙泰。
“你又不懂炼丹，买丹方作甚？”
“自然不是在下要买。”
孙泰连忙侧身，将陈在让到前面。
“是我身边这位，陈贤弟所需。”
闻言，黄易的目光在陈在身上，认真上下扫视了几遍，眼睛里竟陡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好！好！好！法体双修！”
陈在被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像被剥光了放在砧板上，他强忍着不适，躬身行礼：
“晚辈陈在，见过黄前辈。确如前辈所见，晚辈兼修法体。
如今，正需补充气血、夯实根基的丹药。
奈何，家学浅薄，丹方难寻，故特来求购，还望前辈成全。”
黄易踱步到陈在近前，凑近了又仔细嗅了嗅，眉头却微微皱起，自言自语般嘀咕。
“可惜……境界差了些，耐不住火候……”
他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眼珠滴溜溜乱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想到了绝妙的主意，猛地抬头。
“小子！我可以免费送你一道丹方！”
黄易盯着陈在，紧接着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陈在心中一凛，警惕顿生。
“前辈请讲，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黄易咧嘴一笑，露出两排不算整齐的黄牙，指着那尊赤铜丹炉。
“其实也没什么，最近研究出一种新丹药，主材辅材都齐备，就差一味关键的‘药引’！
这药引嘛……非得是法体双修之人的新鲜血液不可！”
孙泰一听，脸色微变，急忙插嘴想解释陈在如今的身份和背景。
“黄易兄！这位陈贤弟，他可是……”
黄易粗暴地打断孙泰，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在。
“想要丹方，就答应老子的要求！否则，门在那儿，好走不送！”
陈在心中念头飞转。
取血？
虽然，听起来诡异，但比起其他难以预料的条件，似乎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关键在于“量”和“质”。
“不知前辈需要多少血液？对血液又有何具体要求？”
黄易见陈在有松口的迹象，眼睛更亮了，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那就先二十斤吧！不，三十斤...分期给也行，保证不伤你根基！”
他顿了顿，补充道，“品质嘛，自然得等你到了炼皮三段才行！！”
陈在稍作思考，二十斤、三十斤……对于凡人而言是致命，但对气血旺盛的体修来说，却并非不可承受，休养几日便可以恢复。
况且，还可以分期取血，也降低了风险。
更重要的是，对方指明了需要“炼皮三段”之后的血液，说明其炼丹研究确有其独到之处，并非纯粹刁难。
“好！在下答应前辈！”
“痛快！”
陈在现今早已知晓道心起誓的恐怖约束力，自然不会轻易行此法。
最终，还是在孙泰的担保之下，二人方才达成交易。
黄易大喜过望，看陈在的眼神顺眼了许多。
“你小子可比你旁边的老滑头爽快多了，等着！”
他转身走到帐篷角落一个堆满杂物、落满灰尘的书架旁，翻找了半天，抽出一张颜色泛黄的兽皮卷轴，随手丢给陈在。
陈在小心接过，展开一看，此丹名为——《气血丹》。
他快速浏览，丹方记载详细，需以十二岁以下、气血充盈之稚童为主材，再辅以凶兽或妖族血肉骨髓...
陈在瞳孔微缩，此等邪法，有伤天和！
黄易似乎看出了陈在的惊疑，得意地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嗤笑道：“怎么？被那老方子吓到了？
哼，那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我是什么人？炼丹奇才！这方子早被我改良了！”
他指着丹方后面一行明显是新添的小字。
“看见没？我发现那聚阳果，性烈如火，蕴含至阳之气。
对水、冰灵窍修士是剧毒，但对火灵窍和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体修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用它替代那童子入药，效果只强不弱，还省得造孽！
怎么样？小子，我是不是天才？”
陈在看完那行小字——心中顿时狂喜。
“自家，正好有聚阳果和不少妖尸。”
陈在由衷赞叹，这黄易脾气虽臭，但这份化腐朽为神奇、改良丹方的能力，确实令人叹服。
“前辈奇思妙想，晚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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