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夜色像墨一样泼下来,将黑水村浸得透湿。村尾那间亮着微弱灯光的茅屋,在黑夜里像一只惶恐的眼睛。
阿芜趴在爷爷床边,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却不敢真的睡去。爷爷的呼吸声越来越弱,间隔长得让她心慌。她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时,这世上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让阿芜猛地惊醒。她回头,看见一个湿漉漉的身影站在门口,带着一身山里的寒气和泥土腥味,是林正。
他的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处,脸上、手上也添了不少细小的血痕,整个人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像两点寒星,沉静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林正!”阿芜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你没事吧?找到了吗?”
林正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宽大树叶仔细包裹的小包。树叶展开,露出三株形态奇特的草药。叶片狭长,边缘有细微的锯齿,叶脉在昏暗的油灯下,竟隐隐泛着一种类似金属的光泽,散发出一股极其清淡、却直透肺腑的异香。
正是“还魂香”。
阿芜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但林正的动作没有停。他走到灶台边,拿起阿芜平时捣药的陶钵,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草药扔进去。他先将三株“还魂香”分开,取了其中一株,摘下三片叶子,又将根部掐下一小截,剩下的部分又仔细包好,揣回怀里。
“用,不了那么多。”他声音沙哑地解释了一句,像是在对阿芜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过量,即是剧毒。
然后,他将那三片叶子和一小截根茎放入陶钵,却没有立刻捣碎。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虚按在陶钵上方,眉头微蹙,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阿芜屏住呼吸,不解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林正这样“制药”。
片刻,林正睁开眼,开始用一种特殊的节奏和力道,缓缓捣药。他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不是在用力,而是在用意念引导。阿芜甚至觉得,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有些不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专注。
药汁捣出,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淡绿色,异香更加浓郁。林正取来一个干净的碗,将药汁滤出,只有小半碗。
“扶起来。”他对阿芜说。
两人合力,将已经意识模糊的孙老头稍稍扶起。林正一手端碗,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在孙老头眉心。
这一次,阿芜清晰地看到,林正的指尖,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在流转。他引导着那股气流,顺着孙老头的经络缓缓下行,同时,将碗沿凑到孙老头嘴边,极其缓慢地,将那小半碗药汁喂了进去。
整个过程,林正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苍白了几分。
喂完药,他将孙老头轻轻放平,自己则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站稳。
“好了。”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脱力后的虚弱。
阿芜紧张地看着爷爷。起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孙老头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竟然真的泛起一丝极淡的血色!他那微弱得几乎要断掉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平稳了一些!
“爷爷!”阿芜惊喜地低呼,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她抓住爷爷的手,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皮肤下,似乎有了一点暖意。
她转过头,看着靠在墙边、闭目调息的林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和一种莫名的敬畏。她不知道林正在山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刚才用的是什么方法,但她知道,是林正,把爷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林正……谢谢你……”阿芜的声音哽咽着。
林正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孙老头渐渐恢复生机的脸上,眼神复杂。他成功了吗?按照《三算天书》里的描述,应该是成功了。但这逆天改命般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所谓的“因果”,又会如何缠绕上身?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刻,他看着阿芜脸上重新亮起的光,看着孙老头胸膛微弱的起伏,心中那块自踏入葬仙谷就一直压着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点点。
他走到门口,推开一条缝。夜风吹进来,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远处的乱葬岗,隐没在沉沉的黑暗里。
这一次,他不仅带回了救命的草药,更带回了一个足以颠覆他过往认知的巨大秘密,和一份沉甸甸的、不知是福是祸的传承。
路,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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