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新年的最后一点余温也被老宅的严寒吞噬。陆寒星随着秦承璋、秦耀辰两位哥哥前来拜年,像一件格格不入的摆设。秦弘渊忙于事业,秦冠屿征战赛场,唯独他,无处可逃。
他依旧穿着那身水蓝色的中式冬装,缎面上精致的白玉兰花苞沿着衣襟蜿蜒,衬得他面容愈发秀气,甚至带了几分琉璃般的易碎感。一件红色的斗篷披在肩头,在漫天素白中,他美得惊心,也孤独得刺眼,像雪地里一滴凝固的血。
他此刻站在庭院冰冷的亭台里。老宅张灯结彩,各式花灯在雪光映照下流光溢彩,却暖不透他分毫。他刚从那个令人窒息的主堂逃出来——受不了秦家人若有似无的鄙夷,受不了爷爷秦世襄程式化的训斥与彻底的冷漠,更受不了看着秦世襄一手搂着秦耀辰,一手抱着秦思越,那幅天伦之乐的完美画卷。他陆寒星,永远是画框外那个多余的身影。
借口透气,他躲到了这片冰雪天地。四名保镖缩着脖子跟在身后,低声的抱怨顺着寒风钻进耳朵:
“这五少爷,好好的暖和地方不待,非跑这儿来喝风!”
“知足吧,只要这位小祖宗不跑,咱就算站成冰棍儿也认了。”
保镖首领的声音更冷:“都打起精神!有什么不对,立刻铐住他!”说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副沉甸甸的金属手铐。
陆寒星仿佛没听见,只是仰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它们落在他的长睫上,瞬间融化,像无声的眼泪。
脚步声踏雪而来。三叔秦恺走了过来。这个高大的男人与阴郁的秦妄截然不同,眉宇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书卷气与正气。他穿着沉稳的黑色中式冬装,像墨迹滴落在雪宣上。
“你这‘透气’透得可够久的。”秦恺语气平和,“一会儿猜灯谜,你得过去。你大哥正找你呢。”
若是平时,陆寒星要么躲开,要么冷语相向。他对秦家的哲学很简单:既然你们不尊重我,我也无需给你们好脸色。但面对秦恺,他难得地收敛了尖刺,只是低声说:“三叔,我喜欢呆在这儿。而且我乡下来的,没什么文化,搞点数字还行,古诗灯谜?您饶了我吧。”
秦恺笑了笑,目光深邃:“秦家人,哪有真没文化的?你还小,不会可以学。”他顿了顿,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条,迅速塞到陆寒星手里,“这是答案。”
“……其实我不想去。”
“我知道。”秦恺看着他,眼神锐利而了然,“但你必须面对。陆寒星,你走不掉的,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陆寒星所有的伪装。他沉默了。
“那就打败他们。”秦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们高傲,但秦家人讲理,崇拜真正的强者!”
“他们是讨厌我。”
“不,他们是觉得你神秘,不可控,像一团随时会燃起来的火。”
“那……”
秦恺鼓励地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成长起来!用你的方式,征服他们!”
陆寒星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微笑,心道“呵……我会是你们秦家的耻辱,到时候,您也会以我为耻的。”
秦恺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背影在雪中渐行渐远。
傍晚,回到秦家别墅。冰冷的奢华依旧让他窒息。在客厅门口,陆寒星停下脚步,怯生生地抬头看向秦承璋:“大哥,我……我可不可以出去透透气?就一会儿,保证不跑。”
秦承璋目光审视,毫不犹豫:“不行。你跑了怎么办?”
“你……你可以铐着我,”陆寒星几乎是哀求,“铐着我,我也跑不了。”
“你……”秦承璋皱眉。
“我在家憋得难受,真的要疯了。”少年眼里是真实的痛苦。
秦承璋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好…好吧。我亲自铐着你,陪你出去。”
“你那么多事要处理……”陆寒星小心翼翼地试探,“可以让别人……”
“不用。”秦承璋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你的事,最重要。”
“……好吧。”所有的争取都化为无力,陆寒星低下头,掩去眸中最后一丝光亮,乖顺地转身上了楼。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他靠在门板上,胸腔里那颗心在绝望的冰封下,终于燃起了幽蓝色的、决绝的火焰。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清晰起来。既然他的未来只在秦世襄的弹指一挥间,不如由他自己来掌控!成功了,或许能争得一丝喘息的空间;失败了,也不过是赏自己一颗子弹。想到死亡,所有的精神压力竟奇异地烟消云散。他委屈又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苍白而诡异。
既然你们纵容秦妄,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报仇,让他血债血偿!
凭什么?
凭什么我受苦十八年,在黑暗的泥沼里挣扎,双手染满洗不净的鲜血,像一件垃圾被买卖、被丢弃……
而他秦妄,却能心安理得地锦衣玉食,逍遥一生?
凭什么?!
这世道不公,他便自己来讨这份公道!火焰在他漆黑的瞳孔深处,彻底点燃。
喜欢孤星照夜寒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孤星照夜寒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