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棋局新变 有人血战疆场、有人内斗于墙内
寒风卷过政和城头新树起的“赵”字大旗,猎猎作响。赵高翔站在城墙上,目光越过城外初定的营垒,投向东北方向层峦叠嶂的远山。
山的那边,是周宁,是杜尔德率领的三万清军精锐,也是他通往福宁、与王柱黄蜚连成一片的必经之路,如今却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攻城容易守城难,占地愈广,羁绊愈深。”陈子龙不知何时来到身侧,声音带着文士特有的沉静,
“侯爷,我军如今控扼邵武、南平、政和,看似地盘扩张,实则兵力也随之分散。每一座城池,都需分兵驻守,都成清军可攻之点。此乃实力未足时,扩张必然之代价。”
赵高翔默然点头。战争的逻辑从来如此,获取资源与人口的同时,也背负起守护的责任,将有限的力量铺陈开来。
他亲率的两万精锐,在攻克政和后,便不得不分出一部稳固城防,清剿残敌。此刻若杜尔德挥军来攻,他手中的机动兵力已显捉襟见肘。
更让他忧心的是,杜尔德并非庸将。林锐军情司送来的卷宗清晰地记载着此人在汀州之战中的表现——面对南明总兵姜正希(无论此人是否完全真实,其代表的军事行动是存在的)号称两万兵力的夜袭,能迅速组织反击,并取得“斩首万余”的战果(数字或有夸大,但其战斗力可见一斑),最终稳固了清军在闽西的统治。这样的对手,深通攻防之道,绝不会坐视自己在他眼皮底下站稳脚跟。
果然,探马来报,杜尔德已派出大量游骑,开始频繁骚扰政和周边,试探虚实,甚至有小股骑兵试图截断通往南平的粮道。
清军骑兵的优势,在此刻显露无疑。赵高翔麾下虽不乏敢战之士,李猛、张鼐等亦勇猛非凡,但在广袤的野外,面对来去如风的骑兵集群,尤其是数量和质量上的差距,使得他难以组织有效的野战反击。
复合弓虽利,却因工艺复杂、产量有限,无法大规模装备全军,形成绝对的远程压制。
“传令下去,加固城防,城外多设陷马坑、拒马,斥候放出三十里,严密监视杜尔德部动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出城浪战!”赵高翔沉声下令。
面对杜尔德可能的主动进攻,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依托刚刚夺取的城池,暂避锋芒,以静制动。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杜尔德不敢倾尽全力来攻一座有所准备的坚城,赌的是己方能在被动防守中消耗对方,等待变局。
一时间,政和城内外气氛凝重,军民日夜赶工,加固工事,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猛烈攻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广东,正上演着一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
就在赵高翔等在闽北、浙南奋力开拓的同时,1646年12月,南明永历政权与绍武政权的军队,竟在广东三水、三山口等地激烈交锋,同室操戈,互有胜负。
就在这两个朱明宗室为所谓“正统”之名厮杀得筋疲力尽之际,清军李成栋部窥得良机,乘虚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取广州。
城破之日,绍武帝朱聿鐭自缢殉国,大学士苏观生等人亦慷慨赴死,建立仅月余的绍武政权轰然崩塌。而本就被清军兵锋吓破了胆的永历帝朱由榔,闻讯惊惶失措,竟不顾臣下劝阻,弃守肇庆,仓皇逃往广西梧州。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冬日的寒风,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当这纷乱的情报最终汇总到赵高翔的案头时,他久久无言。
“内斗亡国,千古至理!”陈子龙痛心疾首,“广东二帝并立,不思合力御侮,反自相残杀,终为清虏所乘!绍武虽失于刚愎,然永历闻风而遁,弃宗庙百姓于不顾,何其怯也!如此朝廷,焉能指望其匡复天下?”
赵高翔推开窗,任凭冷风灌入,仿佛要吹散胸中的郁垒。南明政权的腐朽与无能,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他的想象底线。这不仅仅是两个政权的覆灭,更是抗清大势的一次沉重挫折。清军李成栋部拿下广东,实力必将大增,而且打通了南下的通道,可以预见,其下一步的兵锋,或将指向广西,乃至更广阔的西南。博洛在闽浙的压力,或许会因广东的平定而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甚至可能获得来自南面的增援。
整个天下的棋局,因广东剧变,骤然变得更加严峻。
而在福宁州靖海侯府,黄蜚与王柱同样收到了两份军报——一是赵高翔在周宁受阻、于政和转入守势;
另一份,便是广东绍武覆灭、永历西逃的噩耗。
“杜尔德这老小子,把去路堵得死死的!”王柱一拳砸在海图上,震得茶杯晃动。他性格如火,眼见侯爷近在咫尺却被重兵所阻,心中焦灼万分。而广东的坏消息,更让他感到形势急迫。
黄蜚须发皆白,神色却异常平静。他久经沙场,深谙“围魏救赵”与“水无常形”的道理。“王将军,急躁无用。杜尔德主力被侯爷吸引在政和、周宁一线,其沿海防备必然相对空虚。广东骤变,天下震动,清廷重心或将南移,此正是我等奋力一搏,为侯爷分忧,也为抗清大局开辟新局之时!”
“老将军的意思是?”
“他打他的,我打我的。”黄蜚手指用力划过海图,从福宁沿海向北,指向浙南,“水师是我们的长处,何必非要在陆地上与他的骑兵争锋?既然周宁陆路不通,广东又生大变,我们更需在浙南打开局面,牵制博洛,让他首尾难顾!”
战略既定,行动迅捷如雷。
王柱与沈自駉立即集结福宁、温州水师主力,大小战船数百艘,满载精锐士卒,避开清军重兵布防的闽北沿海,乘风破浪,沿海岸线向北疾进。水师过福安,入泰顺,利用错综复杂的海岸线和岛屿掩护,迅速切入清军防御相对薄弱的浙江南部海域。
几乎同时,在温州,王之仁、周瑞、周鹤芝等原鲁监国系将领,率领本部熟悉浙南山地作战的兵马,自温州北上,水陆并进,相互策应。
他们的目标直指青田、文成一带。这一区域山岭纵横,清军控制力本就不强,在黄蜚、王柱水师声威和王之仁部锐意进取的打击下,当地残余的清军及摇摆的地方武装纷纷瓦解或归附。
此举如同一下精准的斜刺,完全出乎博洛和杜尔德的预料。他们专注于闽北的攻防,加之广东胜局初定正待消化,却没想到赵高翔麾下的浙南集团,竟敢在此时大举北上,开辟新战场。
短短时间内,浙南形势大变。王柱的水师巡弋于浙商沿海,王之仁的兵锋威胁处州(今丽水),原本被清军视为后方的浙南地区烽烟再起。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大胆的机动,王柱、黄蜚控制的浙南沿海区域,与赵高翔掌握的闽北邵武、南平,虽然未能直接陆地相连,却通过海路和浙南山区形成了紧密的战略呼应,从东面、北面两个方向,对盘踞在福州、周宁、政和一线的清军主力,构成了隐隐的夹击之势。
一条无形的弧线,将闽北与浙南连成了一片。博洛意图集中兵力先灭赵高翔陆师主力的战略,因王柱、黄蜚这步跳出圈外的妙手,以及广东剧变带来的连锁反应,陡然增加了巨大的变数。
战争的棋盘上,攻守之势,正在超越闽浙一隅,在更广阔的天地间悄然转换。
喜欢铁血1645:从扬州十日开始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铁血1645:从扬州十日开始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