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榆林坊,热浪蒸腾,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尘土、食物和药材的气息。凌云的医摊在这片喧嚣中,已然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经过脚夫阿亮“缝皮续肉”保腿、陈氏老妇“听音辨疾”愈肺痈这两桩堪称传奇的病例,以及那方便有效的“止血散”、“疔疮膏”的悄然流通,涟漪效应正以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为中心,一圈圈地向外扩散,力道虽缓,却持续而坚定。
起初,这涟漪只在最底层的土壤里渗透。码头苦力、市集摊贩、洗衣妇孺之间,凌郎中的名字带着几分敬畏与传奇色彩口耳相传。但渐渐地,这水波开始触碰到更广阔的层面。名声,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逐渐超出了榆林坊那些终日与汗水尘土为伍的摊贩和苦力的范围。茶肆里歇脚的脚商、酒馆中闲聊的帮闲、甚至深宅大院里负责采买的仆役,都或多或少地耳闻了“榆林坊角上那位手段奇特的凌郎中”。他那些迥异于寻常郎中的治法,以及看似简陋却疗效显着的成药,开始引起更广泛人群的注意。这注意里,有好奇,有怀疑,也有几分身处困境、愿意一试的期盼。
这一日,天气格外闷热,知了在柳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医摊前照例排着几个等候看病的穷苦人,凌云正低头为一个老农查看腿上溃烂的疮口,李文轩在一旁记录,韩老倌则忙着给前一个病人包药。这时,一阵略显突兀的脚步声靠近,伴随着一声刻意放轻的咳嗽。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着藏青色细布长衫、头戴方巾、年约四十上下、面容白净的中年人站在摊前。他衣着体面,虽非绫罗绸缎,但浆洗得十分整洁,与周围短打粗布的景象格格不入。他目光扫过简陋的摊位和排队的人群,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客气而周到的笑容,对着刚刚忙完的凌云拱了拱手。
“这位可是凌郎中?在下姓周,是城南‘瑞福祥’绸缎庄掌柜府上的管家。”他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大户人家下人特有的、不卑不亢的审视态度。“敝上近日不慎感染风寒,咳嗽不止,夜间尤甚,已有旬日。服了几剂常见方药,总不见大好,反觉胸闷气短。听闻凌郎中擅治疑难杂症,医术高明,特命在下前来,相请郎中过府一诊,不知可否方便?”
此言一出,不仅排队等候的病人投来惊讶的目光,连李文轩和韩老倌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瑞福祥绸缎庄,在县城里也算小有名气的铺子。这是首次有“体面人家”主动派人前来接触,并且是邀请出诊! 这意味着,凌云的医术,真正开始进入城里稍有资产阶层的视野。
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展开。
面对这位气质与往常病患截然不同的管家,凌云并未因对方来自“体面人家”而显出丝毫怯场或受宠若惊,也没有过度热情地逢迎。他神色如常,只是微微颔首还礼,语气沉稳:“原来是周管家。贵上有疾,凌云自当尽力。只是,”他看了一眼摊前等候的病人,“眼下尚有几位乡亲候诊,恐需稍待片刻。若不介意,可先将贵上的症候大致一说,容我心中先有个计较。”
周管家见凌云态度从容,应对得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掩饰过去,点头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他便站在一旁,将掌柜的病情描述了一番:如何起病,咳嗽特点,痰的性状,胸闷感觉,以及服用过何种药物。
凌云仔细倾听,由管家描述病情,偶尔插问一两句关键细节,如咳嗽是连声还是单声,痰是易咯还是难咯,颜色如何,夜间是否盗汗等。问诊过程简洁而切中要害。听完后,他沉吟片刻,对周管家道:“听管家所述,贵上之症,非单纯风寒袭表,恐是表邪未解,内有郁热,兼之久咳伤及肺气。寻常辛温发散之剂,或不对证,反而助热伤津。”
周管家虽不懂医理,但见凌云分析得条理清晰,与自己了解的老爷病情颇多吻合,不由信服了几分。
凌云随即转向李文轩:“文轩,记一下。” 李文轩早已铺好纸笔,闻言立刻挥毫,将问诊所得、凌云的分析判断一一规范记录下来,字迹工整,条目清晰。
随后,凌云口述方药:以麻杏石甘汤为基础,加减了几味清肺化痰、益气养阴的药物,剂量斟酌得恰到好处。开方完毕,他并未直接将方子交给管家,而是由李文轩拿起方笺,向周管家清晰解释方义:“此方中,麻黄、杏仁宣肺平喘,石膏清泄内热,甘草调和诸药。另加浙贝母、瓜蒌皮增强化痰之力,沙参、麦冬滋养肺阴,以防久咳伤津。注意事项是,石膏需先煎半小时,汤药宜饭后温服,忌食辛辣油腻。”
李文轩条理清晰、言语得体的解释,将一张看似普通的药方剖析得明明白白,既展现了医术的严谨,也体现了对病家的尊重。周管家听着,频频点头,脸上审视的神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可信之感。他接过药方,郑重地道了谢,并留下了出诊的地址和定金,方才离去。
数日后,一个凉爽的早晨,周管家再次前来医摊。这一次,他面带喜色,脚步轻快,见到凌云便深深一揖:“凌郎中,真乃神医也!敝上服了您的药,咳嗽大减,夜间能安睡了,胸闷之感也消去大半!特命在下前来致谢!” 说着,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里面是比寻常诊金丰厚得多的谢礼。
此举意义非凡。它标志着凌云的医术,不仅得到了底层百姓的拥戴,也获得了这些讲究体面、对郎中更为挑剔的“城里人”的初步认可。这种认可,是基于实实在在的疗效,其分量远胜于市井间的传奇故事。
此事虽小,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预示着风向的转变。韩老倌凭借其无处不在的耳目,很快打听到,在城南一些小商户的聚会中,在县衙低级衙役换班歇脚的茶棚里,开始有人在茶余饭后议论起“榆林坊那个有本事的凌郎中”。
“听说瑞福祥的东家咳了半个月,多少郎中都看不好,让榆林坊那凌郎中几剂药给扳回来了!”
“真的?不是说就是个乡下郎中,会点土法子吗?”
“土法子?人家那叫真有本事!连绸缎庄的掌柜都信他!”
议论声中,虽仍抱持着观望和试试看的态度,但一种好奇与兴趣,已然在这些原本对角落医摊不屑一顾的群体心中被悄悄勾起。一股新的暗流,开始在县城更广泛的社会层面涌动。凌云和他的医摊,站在了一个新的门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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