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三架崭新的曲辕犁送到了皇庄司稼所。
犁身还带着铁腥味,木辕打磨得光滑。
那向前弯曲的辕木,和可上下移动调节耕深的犁评,看着就与庄里其他直辕犁大不相同。
庄户们听说消息,都跑来看热闹,围着那几架新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说好的,有怀疑的,还有说怪模怪样肯定不好用的。
韩老头激动得手直抖,摸着那弯弯的犁辕,像摸什么宝贝。
“快!快套上牛试试!”
铁柱赶紧牵来最听话的老黄牛套上犁。
韩老头亲自把犁,鞭子轻轻一甩:“嘿——走!”
老黄牛发力向前。
只见那曲辕犁果然轻巧了许多,转弯时不再需要人大力扳动,扶着犁把的韩老头明显省力不少。
犁铧入土深度均匀,翻起的泥浪又深又整齐。
“好家伙!真轻省!”韩老头犁了一个来回,兴奋得满脸放光,朝着张勤大喊:“张丞!成了!这玩意儿真管用!比那直辕的强多了!”
张勤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很快,皇庄里就用上了这几架新式曲辕犁翻耕秋地。
省力增效是实实在在的,消息很快又传开了。
东宫自是又一番宣扬。
……
秦王府。
房玄龄将一份新的简报放在李世民案头,这次他的表情更认真了些。
“殿下,东宫那边又出新事了。他们改进了犁具,制成一种曲辕犁,据皇庄试用,省力近半,耕作效率大增。”
“此法仍是那个司稼丞张勤主导,据闻此次是魏徵亲自督办,工部打造的。”
李世民这次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简报仔细看了一遍。
“曲辕犁…魏玄成亲自督办?”他沉吟片刻。
“看来此人所图不小,并非只知一味逢迎。能做出此等实事,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于国于民终是有益。”
“继续关注那张勤,若有新法,尽力获取。这曲辕犁之图样,设法弄来,可在我们庄子上也试试。”
“是。臣已着人去办了。”房玄龄应道。
……
显德殿内,李建成仔细整理着袖口,他面前的书案上摊着几卷精心誊写的奏报,还有一小捆质地粗糙的绢帛。
那是张勤呈上来的、画着各种图表和数据记录的“工作日志”。
“父皇近日心情尚可,正是时候。”
他自语一句,深吸了口气,对身旁内侍道,“备辇,入宫。”
两仪殿内,李渊半倚在御榻上,面带倦容,听着几个大臣回禀些不甚紧要的琐事。
见太子求见,他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儿臣参见父皇。”李建成趋步入内,躬身行礼。
“平身吧。”李渊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建成有何事?”
李建成起身,双手将那几卷奏报和那捆绢帛高举过顶。
“儿臣特来向父皇禀报东宫司稼所近日所获些许微末之功,或于农桑略有小补,恳请父皇御览。”
内侍接过,呈到李渊面前。
李渊随意拿起最上面一份奏报,扫了几眼,是关于皇庄田亩增产的,数字倒是醒目。
他又拿起那捆绢帛,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些奇怪的表格,圈圈点点,标注着各种他看不太懂的符号和数字。
倒是旁边附着的简单文字说明还能看懂,写着堆肥沤肥之法、选种要点、曲辕犁省力几何等等。
“哦?增产近两成?这曲辕犁竟能省力如斯?”李渊稍稍坐直了些身子,“此皆东宫司稼所之功?主事者何人?”
“回父皇,”李建成心中暗喜,面上却愈发恭谨。
“主事者乃儿臣麾下司稼丞,张勤。此人原是一读书人,儿臣见其于农事颇有巧思,便让其专司此事。”
“其人性情敦实,不尚空谈,终日只知埋头田亩,摸索出这些法子。”
“增产省力,皆皇庄老农亲眼所见,亲手所量,并无虚言。”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慨。
“儿臣以为,农桑乃国之本。”
“此等务实之法,若能量产曲辕犁,并将此种田之法刊印成册,颁行天下州县,令农官效仿,必能使耕者省力,田地增产,于稳固社稷、滋养万民大有裨益!”
“此实乃父皇仁德感召,方有嘉禾瑞兆于东宫啊!”
李渊听着,手指在那粗糙的绢帛上摩挲了几下,又看了看奏报上实实在在的数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好。不尚空谈,专务实事,方是臣子本分。这张勤,倒是个肯用心做事的。他所献之法,确可一试推广。”
他沉吟片刻,对内侍道:“传旨:东宫司稼丞张勤,勤于王事,改良农法,卓有成效,赐绢百匹,钱五十贯。”
“其所献农法,由太子负责,会同司农寺斟酌损益,刊印成册,发往各州府县,令农官参习推行。”
“曲辕犁图样,发往工部及将作监,依式打造,分发官田及贫户使用。”
“儿臣代张勤,谢父皇恩典!”李建成心中大喜,连忙躬身谢恩。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既彰显了自己治理东宫的功绩,又把张勤这个“祥瑞”推到了父皇面前,还拿到了推广的许可,这政绩可是实实在在的了。
“嗯,”李渊满意地点点头,“若无他事,便退下吧。这些章程,你要用心办好。”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李建成再拜,这才小心地退出了两仪殿。
……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东宫,又更快地传到了秦王府。
李世民正在校场观看侍卫操练,房玄龄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世民擦拭弓弦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沉静如水。
“父皇赏了?还要刊印推广?我大哥倒是好手段,借一个农事小吏,把‘重农’的文章做足了。”
房玄龄低声道:“殿下,那张勤…如今简在帝心,虽只是微末小官,却也不再是能轻易…”
李世民抬手打断他,语气平淡:“我知道。继续留意便是。如此人才,不可轻易伤害。”
……
皇庄里,传旨的中官带着赏赐浩浩荡荡地来了。
张勤跪在田埂上,听着那文绉绉的圣旨,脑子里嗡嗡的。
百匹绢!五十贯钱!还要把他的“土法子”刊行天下?
韩老头一行人在一旁激动得浑身发抖,与有荣焉。
中官念完旨意,笑眯眯地让张勤接旨谢恩。
张勤木然地照做,手里接过那沉甸甸的赏赐清单,心里却像是压了块更沉的石头。
皇恩浩荡?他只觉得这赏赐烫手无比。
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他张勤是太子的人了,是东宫立起的“重农”招牌。
送走中官,他看着欢天喜地摸着赏绢的韩老头父子,再看看周围田地里那些羡慕、敬畏、甚至嫉妒的目光,只能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狗蛋,去…去割点肉,晚上…加菜。”他哑着嗓子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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