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把簪子递给了苏怡。
苏怡愣了一下,脸上蓦地飞起红霞,连忙摆手:“这…这怎么行,我不能要…”
“一支木簪子嘛,”张勤直接把簪子塞进她手里,“瞧着你刚才多看了两眼。”
“你应该会喜欢的。”他说得随意,眼神却看向别处。
苏怡握着这支还带着些许温度的木簪,指尖微微蜷缩,低声道:“谢谢张大哥。”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她把簪子小心地收进了袖袋里。
又逛到一个卖布匹绸缎的店铺前,五彩斑斓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苏怡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了几眼一匹水青色的细棉布,料子不算名贵,但颜色清爽干净。
张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记下了这颜色和料子,嘴上却只说:“这颜色倒是耐看。”
盘算着等下找个借口折回来,扯上几尺,让苏怡自己做件夏衣。
她身上的旧衣裳,洗得都有些发白了。
日头渐渐西斜,逛得也有些腿酸。
张勤看到路边有个卖饮子的摊子,支着几张矮桌胡凳,便说:“去坐会儿,喝碗酸梅饮子解解渴?”
两人在摊子角落坐下,要了两碗冰镇的酸梅汤。
酸酸甜甜的汁水带着凉意灌下去,通体舒畅。
苏怡捧着陶碗,小口小口喝着,看着街上依旧熙攘的人流,忽然轻声说:“以前…很少这样出来闲逛。”
张勤看着她:“以后得了空,常出来走走。老闷在家里也没趣。”
“嗯。”苏怡低下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喝完饮子,身上的疲乏也消了些。
张勤站起身:“差不多了,该往回走了。还得去把之前看中的那小锄头定下。”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卖甜食的摊子,张勤又买了一大包用油纸包着的龙须糖,塞给苏怡。
“带回去给狗蛋小草他们分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长安城青石板的路面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内容无非是市集见闻,家里琐事,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融洽气氛流淌其间。
苏怡偶尔侧头看一眼走在身旁的张勤,觉得这喧闹的长安西市,似乎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安心些。
回到延康坊的张宅,日头已经西沉。
苏怡自去将龙须糖分给眼巴巴等着的狗蛋和小草,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张勤则径直进了书房,点亮油灯。
接下来闭关两天。
他将今日在西市的所见,尤其是那胡人的粗糙播种器和皮囊汲水器,在脑中反复回味。
铺开一张质地稍韧的麻纸,拿起那支秃头毛笔,蘸饱了墨,却迟迟没有落下。
以往画些农具样子,多是画个大概轮廓,匠人能看懂个七八分便也罢了。
可这次他想画的播种器,里头有调节流量的活板,有引导种子的凹槽,单画一个外面样子,铁匠木匠看了定然抓瞎。
他盯着灯焰,努力回想。
前世零星见过的机械图纸碎片在脑中浮现。
不是一张图,而是好几张图,从不同方向看过去……
想着,他便在脑子里翻起了《小学数学》记得是五年级的教材,有三视图的说明,还有初中的也有。
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深吸一口气,先在那麻纸的上方,端端正正地画下播种木斗的正面。
画得仔细,连木板拼接的缝隙都勾勒出来。
接着,在这正视图的右侧,他空开一段距离,开始画侧面。
这次,他试图表现出木斗的厚度,以及那个他设想中、用来调节开口大小的拨片是如何微微凸出的。
画到这儿,他停住了。
最关键的东西,里面的活板、连杆、还有种子流动的通道,在外面根本看不见。
他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忽然,他提起笔,在那幅侧视图上,沿着木斗中间的位置,轻轻画了一条笔直的虚线。
然后,在这条虚线的右侧,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笔锋一转,不再画完整的外壳,而是开始画出内部的结构。
那块可以左右移动、用以控制开口大小的活板。
那根连接活板与外部拨片的细直连杆。
还有斗底那条光滑的、微微向下倾斜好让种子能自行滑出的凹槽……
他画得极其专注,遇到活板与连杆如何榫接的关键处,他就在图纸下方的空白处,单独把这个小部件放大画出来。
还在旁边标注:“活板与连杆连接详图”。
画完播种器,他已有些心得。
接着画那皮囊汲水器时,他更加大胆。
他先画了汲水器的整体外形,然后在旁边并列画了另一幅图。
在这幅新图里,他直接用水波状的虚线画出了皮囊的外轮廓。
仿佛它是透明的一般,而将内部的皮阀、连杆、进出水的小孔等结构,用实线清晰地画在原本被外壳遮挡的位置上。
他还特意在虚线旁用小字注解:“此线乃设想剖开之界”。
画到那精巧的、只允许水单向流动的皮阀时,他觉得单靠画难以说明其工作原理,便又在图纸边缘空白处,画了皮阀闭合和张开两种状态的小图,并用箭头标明水流方向。
等到两幅图初步画完,已是第三晚的月上中天。
他吹干墨迹,看着纸上那三幅一组、带有虚线、实线、标注和局部放大详图的设计图。
虽然笔法稚拙,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精确感,仿佛将脑子里想的那些机括结构,硬生生掏出来摊在了纸上。
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心里琢磨着,这或许仍然可以叫做“三视图”?
次日,张勤也是想起了一件心事。
自从那日解锁了“数学图书馆”,他便觉得推广那套简便的数字和符号,或许比改进农具更为根本。
但他一介司农丞,人微言轻,这事得找有学问、有名望的人牵头才好。
他又想起了欧阳率更。
欧阳率更不仅书法冠绝天下,学问也极为渊博,与各色文人学者都有交往,或许知道当今天下谁在算学一道上最有建树。
他备了份简单的拜帖和一份用新数字写就的简单算题,亲自去了东宫属官办公的廨署求见。
等待片刻后,被引了进去。
欧阳询正伏案疾书,见到张勤,放下笔,笑道:“张司农今日怎得空来这里?可是又琢磨出什么新农具还是良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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