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缓缓流淌在青云宗外围的山林之间。天光尚未完全放亮,王云霄驻地的破旧院落中,却已是一片悄然有序的忙碌景象。经过昨夜火云门修士的惊扰,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所有炼制工具务必小心打包,特别是那些半成品的基板坯料,一枚也不许遗漏。王云霄的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稳,他站在院中,目光扫过每一个忙碌的身影。赵铁柱正带着护卫组的几名核心弟子,将最重要的几套炼制器具和已封装好的成品基板装入特制的、带有简易隐匿符文的木箱。孙小眼则蹲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将最新研制的三套组合聚灵基板逐一检查,然后用柔软的灵草纸包裹,小心翼翼放入一个内衬绒布的玉盒中。
王扒皮脚步匆匆地从院外走来,压低声音道:公子,按您的吩咐,消息已经通过三条不同的渠道放出去了。眼下,黑市上流传最广的说法是,我们被火云门逼得走投无路,准备舍弃青云宗这个靠山,带着核心技术逃往黑沼镇另寻活路,甚至有意寻找新的靠山。
王云霄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视线掠过这处经营了数月的简陋驻地,那间充当作坊的破屋窗棂上还挂着几串用于阴干药材的草藤,墙角新砌的灶台里,柴火的余烬尚存一丝温热。这一走,再回来时,一切必将不同。
青云宗内部……可有反应?王扒皮试探着问,语气中带着担忧。
吴长老那边,已然默许。王云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只要我们按时足额上缴那五成抽成,人具体在何处活动,他并不在意。况且……他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宗内怕是也有不少人,正盼着我们这群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就此消失。
日头升高一些时,一支看起来颇为落魄的小队悄然离开了青云宗山门范围。王云霄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几名弟子推着的几辆堆满杂物的板车,锅碗瓢盆、铺盖卷与一些看似不值钱的矿石样本混杂在一起,活脱脱一副丧家之犬逃离故土的景象。
然而,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弟子虽衣着朴素,甚至带有补丁,但个个步履沉稳,眼神警惕,队伍行进间前后呼应,隐然自成章法。那些板车上看似杂乱的箱笼,其摆放的位置也暗合某种简易的防护阵型,便于遇袭时迅速依托车体结阵自保。
三日后,一股混杂着沼泽地带特有的腐殖土腥气、廉价灵草药材的怪异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黑沼镇那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倒塌的镇门出现在眼前,一块用劣质朱砂写着三不管地界,生死自负的木牌,歪斜地挂在门上,透着一股蛮荒与危险的诱惑。
王云霄选择了一处位于镇子西北角的独院作为临时落脚点。院子颇为破旧,墙皮剥落,但胜在独门独户,且有两进深,前院可做掩护,后院相对隐蔽,院中还有一口枯井,易于布防和设置逃生通道。
赵铁柱,带人在院子四周布下预警阵法,切记,不要使用任何带有青云宗标识的制式阵盘,全部改用我们自制的、烙印最浅的感应基板,即便被高手探查到,也难以追查来源。
孙小眼,将炼制工坊设在后院的地窖内,入口要做三重伪装,最外层用寻常杂物遮挡,中层设一道简易幻阵,最内层用我们最新试制的隔灵基板尽可能屏蔽灵气波动。
王执事,你去镇上的百事通茶馆坐坐,不必主动打听,只需留心最近有哪些生面孔在探听关于、新技术或者我们青云宗来人的消息。
吩咐完毕,王云霄独自站在前院那棵早已枯死、枝丫虬结的老槐树下。黑沼镇的灵气稀薄而浑浊,远不如青云宗山门内那般清灵纯净,但这里却涌动着一股原始、野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勃勃生机。他深深吸入一口这混杂的空气,体内那微弱的灵力缓缓运转,尝试着适应并分析此地灵气的特性,这对于他后续在此地的行动乃至修炼都至关重要。
当夜,子时刚过,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地无声,正是外出打探消息归来的王扒皮。
公子,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复杂。王扒皮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道,火云门的人确实到了,而且不止一拨。除了之前跟我们打过交道的刘雄那三人,还有一队更为隐秘的人马包下了镇东头的云来客栈整个东跨院,带队的是个面生的执事,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筑基中期往上,身边跟着的人也都不是庸手。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更麻烦的是,以炼丹术闻名的玄丹门也有人露面了,带队的是他们的外门执事丹丘生,此人在散修和小门派中颇有声名,以精明狡黠、善于捡漏着称。另外,几个在黑沼镇盘踞多年、实力不容小觑的散修团伙也在暗中观望,似乎对我们的到来很感兴趣。
王云霄静静听着,手指在石桌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情况确实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但这混乱的泥潭,也正是他想要的。水越浑,才越有利于他这条小鱼隐蔽身形,左右逢源。
明天一早,王云霄很快做出决断,你去镇中心那家最大的杂货铺奇物阁,找他们的掌柜,就说我们有一批效果特殊但持续时间较短的清风符要出手,问他有没有兴趣吃下。
清风符?王扒皮一愣,有些不解,那可是最低阶的符箓之一,黑沼镇这种地方……
不是普通的清风符。王云霄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箓,外观与寻常黄纸朱砂的清风符无异,但仔细看去,符纸的质地却隐隐带着石质纹理,触手微凉,是用炼制基板时产生的边角料做的,激活后能产生持续六个时辰的稳定微风,效果堪比低阶清风咒,但成本不到正常清风符的一成,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扒皮一眼,谁也看不出这玩意跟神念基板有什么关系。
王扒皮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王云霄的用意:公子高明!这是投石问路!用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试试水深,看看哪些人对新奇东西敏感,又能避开火云门和玄丹门那些大人物的直接注意!
果然,次日当奇物阁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一批效果奇特但只能持续半天的清风符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后,立刻引起了一些小商贩和底层散修的兴趣,但也引来了更多隐秘的窥探目光。这种新奇又廉价的小玩意儿,正好迎合了黑沼镇底层修士的需求。
第三天傍晚,夕阳将黑沼镇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紫红色时,王云霄等待的第一位有分量的客人,终于上门了。来的并非气势汹汹的火云门,而是笑容可掬的玄丹门执事丹丘生。此人身材微胖,面团团一副富家翁模样,未语先笑,但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的精明光芒,却让人不敢小觑。
这位便是近日声名鹊起的王小友吧?丹丘生笑眯眯地拱手,语气热络,老夫丹丘生,忝为玄丹门外门执事。听闻小友手中有一种新奇的神念载体,妙用无穷,今日特来拜访,不知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
王云霄心知肚明,这声名鹊起只怕不是什么好名声。他也不废话,直接对孙小眼示意。孙小眼会意,从内室取来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三块巴掌大小、纹路似金似石、泛着微弱流光的板状物,正是最新研制的聚灵基板样品。
丹丘生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当他拿起其中一块基板,神识仔细探查后,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抹惊讶与贪婪。他尝试着向基板中输入一丝微弱的灵力,基板上的纹路立刻亮起,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微弱灵气漩涡,虽然效果远不如正式的聚灵阵,但这种将阵法微型化、载体化的思路,无疑极具颠覆性。
巧思!真是巧思!丹丘生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基板,此物虽目前效果尚微,但立意新奇,若能不断完善,潜力巨大啊!不知小友可否考虑将此炼制之法转让?我们玄丹门最是爱才,必出高价,绝不会让小友吃亏。
王云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转让技术?无异于自毁长城。他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却坚定:丹前辈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此法尚在摸索阶段,粗糙不堪,漏洞百出,怎敢拿来贻笑大方?若是流传出去,怕是坏了玄丹门的清誉。他话锋微妙一转,直视着丹丘生,不过……若是前辈对合作开发有兴趣,比如,由贵派提供一些特定的稳定药液或者辅助材料,共同探索提升基板性能的可能,我们倒是可以详细谈谈。
就在二人言语试探、相互摸底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喧哗,夹杂着赵铁柱带着怒意的呵斥声。一名弟子快步进来,在王云霄耳边低语几句。
王云霄面色不变,对丹丘生道:丹前辈,看来有恶客临门。火云门的一位筑基长老到了,指名要见晚辈。
丹丘生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更盛,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哦?火云门的道友倒是心急。无妨,小友先处理正事,老夫在此等候便是。他显然想趁机观察王云霄如何应对强敌,也好掂量其真正的斤两。
话音落下,一股炽热而厚重的灵压便如潮水般涌入小院,令院中所有弟子呼吸一窒。只见一名身着赤红道袍、面色威严的老者龙行虎步而入,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站在院中的王云霄。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之前败兴而归的刘雄等三人,此刻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小子,你便是王云霄?火云门筑基长老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夫烈阳,火云门外门长老。你以诡诈契约欺瞒我门,私藏矿脉重宝,更炼制不明邪器,该当何罪?!筑基期的灵压毫无保留地压向王云霄,试图让他当场出丑甚至跪下。
王云霄感到周身空气仿佛凝固,骨骼咯咯作响,但他神魂本质远超此界,岂会被这种程度的威压慑服?他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顽强运转,腰杆挺得笔直,面上甚至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与,恭敬地行礼道:
晚辈王云霄,拜见烈阳长老。长老所言,晚辈实在惶恐,不知所犯何罪?与贵派刘道友所签契约,白纸黑字,言明是黑曜石优先采购权,何来欺瞒?至于矿脉重宝、不明邪器,更是无从谈起啊。
还敢狡辩!烈阳长老怒目一瞪,指向桌上孙小眼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基板样品,此物蕴含神念波动,非符非箓,不是邪器是什么?矿脉之中,若非有重宝,你岂会如此遮遮掩掩?
一旁的丹丘生眼睛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那些基板。
王云霄心念电转,知道硬顶绝对不行,必须顺势而为,祸水东引。他脸上之色更甚,连忙解释道:长老明鉴!此物名为神念基板,乃是晚辈无意中发现黑纹石(他刻意不用黑曜石这个易引发联想的词)对神念有微弱亲和,尝试炼制的一种……一种用于辅助低阶弟子记忆功法口诀的粗陋之物,效果远不如玉简,只是成本低廉些罢了。因其炼制极不稳定,十难成一,晚辈生怕贻笑大方,故未敢张扬。至于矿脉,晚辈接手时早已废弃多年,至今未曾深入,何来重宝啊?
他一边说,一边对孙小眼使了个眼色。孙小眼会意,立刻拿起一块品质最次、灵光黯淡的基板,双手奉上:长老请看,此物粗糙,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烈阳长老神识扫过,发现这基板确实简陋,神念传导效率低下,远非他想象中能颠覆格局的宝物,眉头微皱。王云霄察言观色,立刻趁热打铁,对着丹丘生方向拱了拱手,苦笑道:丹丘前辈方才也在好奇此物,晚辈已如实相告,炼制之法尚不成熟,成功率极低,实在不值一提。若长老不信,可问丹丘前辈。
这一下,就把丹丘生拉下了水。丹丘生心里暗骂王云霄狡猾,但面上却不得不打圆场,呵呵一笑:烈阳道兄,老夫方才确实问过几句,王小友所言不虚,此物似乎尚在摸索阶段,不成气候。或许……真是场误会?
烈阳长老冷哼一声,他虽霸道,但并非无脑。眼前这小子滑不溜手,又有玄丹门的人在旁,强行逼问甚至动手,名不正言不顺,还可能落人口实。更重要的是,那基板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为了这点大动干戈,有失身份。但宗门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矿脉必须掌控。
他盯着王云霄,语气稍缓,但依旧强硬:哼,就算此物寻常,那矿脉之事,也需重新勘定!此前契约过于儿戏,做不得数!
王云霄心中冷笑,知道对方退了一步,但矿脉仍是目标。他立刻表现出如释重负为难的样子:长老英明!若能由贵派高手重新勘定,自是稳妥。只是……晚辈如今已得宗门吴长老许可,在此基板一事上为宗门效力,抽成颇重,若矿脉再生变故,晚辈怕是……难以向宗门交代啊。他抬出青云宗和吴长老,既是自保,也是暗示对方:动我,也要考虑青云宗的面子。
烈阳长老脸色变幻,最终拂袖道:哼!牙尖嘴利!此事没完!待老夫查明真相,再来与你分说!我们走!他终究没能找到立刻发难的完美借口,在丹丘生这个面前,不便用强,只得撂下狠话,带着刘雄等人悻悻离去。他打定主意,要派人严密监视,一旦抓住把柄,再雷霆出手。
丹丘生见热闹看完,也笑眯眯地告辞,临走前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王云霄一眼:王小友,好自为之,若有需要,可来寻老夫。
送走这两尊大神,院中众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王云霄面色凝重,他知道,这仅仅是暂时的缓解。烈阳长老绝不会善罢甘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喜欢修仙界之狼做空天道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修仙界之狼做空天道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