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裹挟着腐叶的气息,黏腻地附着在衣襟上,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赵凌儿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墨纹锦袍的下摆扫过湿滑的苔藓,却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龙璟予跟在她身后,目光却并未落在前方蜿蜒的小路上,而是频频回头,望向尸体所在的方向——方才蹲在尸体旁时,他就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此刻随着距离拉远,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反而越发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如同一幅逐渐拼凑完整的画卷。
“等等。”龙璟予忽然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转身往回走了两步,蹲下身,目光紧紧盯着地面,指尖轻轻拨开被踩倒的草叶——那里赫然有两串截然不同的脚印:一串是死者的,鞋底沾满了崖壁上的碎石,脚印边缘模糊不清,间距忽大忽小,显然是在受伤后踉跄逃跑时留下的痕迹;另一串脚印则显得更浅,但轮廓极为清晰,鞋底纹路细密规整,间距均匀且跨度极大,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草叶根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人留下的。而这串脚印的方向与死者相反,是朝着山谷外延伸而去。
赵凌儿听到他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了?”
“他不是自己闯进来的,是被人追杀着逃进来的。”龙璟予站起身,指着那串浅脚印,语气笃定,“你看这脚印,步幅稳定,发力均匀,说明追击者不仅速度快、体力好,而且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否则不可能在这种湿滑的苔藓地上走得如此稳健。”他又指向尸体不远处的一块碎石,“那块石头上有刮痕,是剑鞘蹭出来的,方向朝向谷外,这说明死者是一边打斗一边往谷里退,而追兵则步步紧逼。”
赵凌儿走近两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如他所说,碎石上的刮痕十分新鲜,边缘还粘着几缕黑色劲装的丝线,与死者的衣物材质完全一致。她之前只注意到了尸体上的毒和纹章,竟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些地面的痕迹。此刻被龙璟予点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还有这个。”龙璟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小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半只雄鹰的图案——正是彭家的纹章,但却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切口处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这是死者的令牌,掉在离尸体十步远的地方,说明他在逃跑时被追兵劈断了令牌,连捡都没来得及,就被追上了。”
他攥着那半块令牌,指节微微泛白——这些痕迹太熟悉了,像极了他曾经被轩辕氏追杀时的场景:同样的步步紧逼,同样的慌不择路,同样的在绝境中试图寻找一线生机。只是他运气好,最终坠入了药王谷才得以保命,而这个彭家子弟,却倒在了灵草旁边,永远失去了机会。
“追杀他的人,应该还在谷附近。”龙璟予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经历过生死洗礼后的锐利光芒,“彭家子弟既然敢闯入药王谷,肯定是有备而来,却依旧被追上并杀死,这说明追兵的实力更强,而且很可能不止一个人——单凭一个人,不会留下这么分散的监视痕迹。”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心口猛地一紧,“若寒还在那里处理尸体!”
赵凌儿也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若寒一个人留在尸体旁,若是追兵尚未走远,折返回来发现她,后果将不堪设想。她刚要转身往回跑,却被龙璟予拦住:“你先别急,若寒有自保能力,但我们必须尽快回去——追兵既然能够深入谷内,说不定已经摸清了药王谷的外围路线,甚至可能在谷外设下了埋伏。”
他看着赵凌儿凝重的脸色,又想起之前那串浅脚印的方向,语气中的急切愈发浓烈:“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立刻回去告诉你师父……不对,是立刻回去找若寒,把她带离那里,再一起去告诉赵谷主。”他攥紧手中的半块令牌,脚步已经朝着尸体的方向迈去,“若寒单独留在那里实在太危险了,万一追兵折返,就算她能应付,也会被拖延时间。等到更多追兵赶来,就真的来不及了。”
赵凌儿望着龙璟予急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一直认为龙璟予浑身是刺,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却忘了他是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人,对危险的嗅觉比任何人都敏锐。此刻他的担忧并非伪装,语气中的急切也不是虚假,那是深深刻入骨髓的生存本能,也是……对若寒的在意。
她没有再犹豫,迅速跟上龙璟予的脚步,声音比刚才更快:“走,快些!”雾气似乎更加浓稠了,远处隐约传来风吹草动的声音,分不清是自然的动静,还是……追兵的脚步声。龙璟予的步伐越来越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找到若寒,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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