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并未遇到任何阻碍。
门后的世界也并非想象中的房间或通道,而是一片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纯白空间。
一股强烈的白光从四面八方均匀地照射下来,没有明显的光源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消除了所有阴影,也剥夺了距离感和方向感。
脚下是光滑如镜、同样纯白的平面,踩上去有一种微弱的弹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稠带着阵阵甜腻香气的白色烟雾,它们缓慢地翻滚,流动,阻碍着视线,吸入肺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痹感,试图抚平所有的紧张与警惕。
早田屏住呼吸,光之力在他的体内自然流转,过滤着这可疑的空气。
他的奥特感官在这里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仿佛陷入了一片由纯负面能量伪装成的“纯净”泥沼。
这片空间处处透着一种精心营造却本质虚妄的“神圣”感,与基里艾洛德人那种直接的侵略性精神压迫不同,它更阴柔,更善于瓦解人的心防。
而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迷雾中央,静静地放置着一具物体。
那是一具样式古朴的橡木棺材。
它与此地诡异的“神圣”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成为了整个空间的焦点。
棺材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泛着幽暗的光泽,而棺盖的正中央,清晰地雕刻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架。
十字架深邃无比,仿佛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通往某个更加神秘、更加黑暗的空间入口。
一种源自本能的警告在早田心中炸响!
那口棺材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它是这片虚假纯净的核心,是所有扭曲与痛苦的源头!
绝不能靠近!必须摧毁它!
然而就在早田念头刚起的一瞬间。
那棺盖中央的黑色十字架骤然亮起!
并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扭曲空间的纯粹吸力!
早田只觉得周身空间猛地塌陷压缩!
那吸力并非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存在本身!
他试图稳固身形,试图抵抗,但在这片诡异的空间里,他的力量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潭,运转得异常艰难晦涩!
纯白的光雾被疯狂地扯入十字架中,早田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无形的旋涡,意识与身体仿佛要被这股力量强行剥离!
呃——!
他发出一声闷哼,拼尽全力抵抗,脚下的白色地面因力量的对抗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
但那股吸力太过于诡异和强大,完全超出了物理法则的范畴!
最终,抵抗无效。
他的身体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连根拔起,化作一道流影,瞬间被吞噬进了那棺盖上的黑色十字架中!
棺盖悄无声息地合拢,仿佛从未打开过。
纯白的空间恢复了死寂,只有甜腻的雾气依旧在缓慢翻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冰冷…刺骨的冰冷…
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深入灵魂令人绝望的寒意。
早田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之中。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概念。
只有永恒的死寂,以及…无数痛苦的低语与绝望的哀鸣。
它们并非通过耳朵传递,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他的精神。
“好痛…”
“为什么是我…”
“根本没有人相信我…”
“一切都完了…”
“恨…我好恨…”
“放过我…”
“不如死了算了…”
这些声音破碎、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愤怒、委屈和绝望。
它们来自不同的个体,不同的经历,却在此处汇聚成了一片浩瀚的海洋,足以在瞬间逼疯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
早田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声音背后所承载的悲惨故事和破碎的人生。
这些…就是被“听竹轩”“净化”所吞噬的那些灵魂最后的残留物吗?
他们的痛苦并未消失,而是被抽取、汇聚、储存于此,成为了某种存在的…养料?
就在他试图稳住心神,抵御这精神污染的狂潮时,前方的黑暗开始涌动、汇聚。
一个身影自那片黑暗里,缓缓浮现。
他穿着与外面那些“白鸦”相似却更加精致的纯白长袍,长袍的材质仿佛某种柔和的光织成的,不染丝毫尘埃。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似乎笼罩在一层温和的光晕之后,只能隐约看到端正的轮廓和一双…无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空洞的眼睛。
那并非冰冷的空洞,而是一种洞悉了所有痛苦,并最终对其彻底麻木、乃至超越后的诡异平静。
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痛苦的海洋中央,如同一个漠然的观察者。
“奥特曼…或者说,早田进先生。”
一个温和、中性、听不出年龄和情绪的声音直接在早田的意识中响起,如同微风拂过。
“终于见面了。
欢迎来到…‘心像之海’,一切痛苦的终点,也是通往‘伊甸’的起点。”
早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悬浮在虚空中,与白袍人对峙:“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引师’?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黑手?”白袍人似乎微微偏了偏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我从未‘幕后’操纵任何事物。我只是一介引路人,为那些在尘世苦海中挣扎、饱受煎熬的迷途灵魂,提供一个可能的…归宿。”
“归宿?”早田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冰冷,他挥手指向周围无尽的痛苦哀嚎,“这就是你所谓的归宿?将他们的痛苦抽取出来,变成滋养你所谓‘伊甸’的养料?这就是你给的救赎?!”
白袍人的反应依旧平静无波:“您误解了,早田先生。我从未‘抽取’任何东西。
是他们…是他们的绝望本身,指引着他们来到了这里。是他们自身无法承受的痛苦,自愿选择了‘净化’。”
他缓缓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片痛苦的海洋:“您听听,这些声音。
每一道,都是一个被世界伤害、抛弃、误解、碾碎的灵魂。
法律未能给他们公正,亲友未能给他们理解,社会未能给他们容身之处。他们的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以至于物质界的躯壳已无法承载。”
“我所做的,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容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语调。
“一个能接纳他们所有痛苦、所有负面情绪的‘容器’。您所见的这些‘残留’,只是净化过程中剥离的一部分。
而他们的核心本质——那份渴望安宁的灵魂早已被接引至无苦无痛的‘伊甸’。
这难道不是一种慈悲吗?”
“狡辩!”早田厉声打断了他,眼中燃起了怒火。
“你利用了他们的绝望!你用花言巧语和诡异的手段蛊惑他们,让他们相信这种扭曲的‘净化’!
你剥夺了他们作为人的情感和挣扎的权利,将他们变成了空洞的傀儡,甚至将他们最痛苦的时刻当作能源储存起来!
这不是救赎,这是最卑劣的掠夺和玩弄!”
白袍人静静地听着早田的斥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怜悯?
“玩弄?早田先生,您站在光里太久了,久到已经无法理解真正黑暗的滋味。”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
“您拥有力量,可以对抗看得见的怪兽,可以打破有形体的邪恶。
但您要如何对抗这世间无处不在却又冰冷的规则?如何对抗根植于人心深处的偏见与恶意?如何对抗那种…无论怎样挣扎,都看不到一丝光明彻头彻尾的绝望?”
“您说玩弄?真正玩弄他们的,难道不是那个给了他们希望又亲手将其掐灭的世界吗?
难道不是那些漠不关心、甚至落井下石的旁观者吗?
难道不是那些看似公正、实则僵化腐朽的规则吗?”
“我,从未强迫过任何人。”白袍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诡异的说服力。
“我只是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着那些被世界伤到体无完肤、自己选择放弃的灵魂。
我给了他们一个选项,一个可以彻底摆脱痛苦的选项。
选择权,始终都在他们自己手中。”
“就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年轻人,张皓。”白袍人轻轻一点,一段属于张皓被绝望彻底吞噬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向早田,让他切身感受到了那份申诉无门的痛苦、被所有人抛弃的冰冷、以及家人因自己而受牵连的极致愧疚…
“世界给予了他什么?
他又可曾还有别的路可走?”
早田咬紧牙关,抵抗着那记忆的冲击光芒在他的眼中闪烁:“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你践踏生命、扭曲灵魂的理由!
痛苦不应被利用,绝望不应成为食粮!
真正的救赎,是给予希望,是反抗不公,是在黑暗中开辟道路,而不是诱导他们自我毁灭,甚至将他们最后的价值都榨取殆尽!”
“希望?”白袍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这痛苦之海中显得格外刺耳。
“早田先生,您所谓的希望,太过奢侈了。对有些人来说,仅仅是‘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您不是我,您未曾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一切,您又凭什么断定,您所坚持的‘希望’,就一定比我提供的‘安宁’更高贵呢?”
“看看这里吧。”白袍人的声音开始变得空灵而宏大,他张开的手臂仿佛连通了整个黑暗空间。
“这些痛苦,这些绝望…它们并非因我而生。它们是人类自身滋生的产物,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必然代价。
而我,只是将它们收集起来,物尽其用而已。它们将成为搭建‘伊甸’的基石,一个真正纯净、再无痛苦的乐园。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光明’呢?”
“扭曲的光明,比纯粹的黑暗更可怕!”
早田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这片意识空间中炸响,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试图驱散周围的黑暗与哀嚎。
“你以救赎之名,行掠夺之实!
你窃取人类的痛苦,制造傀儡,你所构建的‘伊甸’不过是建立在无数人悲惨之上的虚幻囚笼!
我绝不会允许你继续下去!”
白袍人静静地看着散发微弱光芒的早田,那模糊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抹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了怜悯、嘲讽以及一丝…贪婪的复杂神色。
“允许?早田先生…或者说,奥特曼…”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缠绕而上。
“您似乎还没完全意识到…您此刻身处何方。”
“这里,是我的领域。”
“是心的暗面,是光的禁区。”
“虽然时间有点提前了…但没关系……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这片心像之海就是你的坟墓,奥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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