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羽宫。
书房里,四个青铜暖炉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舔着炉壁,将满室熏得暖融融的。
宫子羽裹着件厚缎狐裘,坐在靠窗的榻上,手里捧着杯温热的姜茶,案上摊着宫门过冬的账簿,从各宫的炭火分配到侍卫的御寒衣物,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
他素来怕冷,一到冬天就离不得暖炉,连书房的窗缝都用棉絮堵得严严实实,半点寒风都透不进来。
“执刃,宋四小姐求见,说有要事想跟您说。” 侍卫在门口禀报。
宫子羽皱眉,指尖在账簿上顿了顿,本想直接拒绝,毕竟宋妍主动来找他,总透着股不对劲。可转念一想,若是直接拒之门外,倒显得他心虚,便放下姜茶:“让她去外间茶室等,我处理完这页就过去。”
“是。” 侍卫躬身退下。
没过多久,宫子羽刚走进外间茶室,就见宋妍裹着素白棉袍坐在炉边,双手捧着杯热茶,纤弱的肩膀还在轻轻发颤,见宫子羽进来,连忙起身,声音轻得像羽毛:“执刃大人,叨扰您了…… 只是昨夜咳得厉害,胸口发闷,想问问医官何时能来给我复诊。”
宫子羽在宋妍对面坐下,目光落在炉中跳动的火苗上,语气平淡:“明日我会让他去女客院落找你。” 他对宋妍始终带着几分戒备,说话时目光都没多停留。
宋妍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温顺点头,手指轻轻绞着棉袍衣角:“多谢公子…… 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请教您,近来总听宫人说,云姐姐探亲未归,大家都在猜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云为衫不是梨溪镇人吗?梨溪镇离宫门也不远,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这话一出,宫子羽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抬眸看向她:“宋四小姐打听阿云的情况做什么?我可没听阿云提起过,与宋四小姐相熟。”
宫子羽心里也很担心 —— 阿云走了快一个多月,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传回来,长老和宫尚角只让他等消息,半句不提云为衫的具体行踪,他也正急着上火。
“当初在女客院落,我与云姐姐同住过些日子,也算有过交集。” 宋妍垂下眼帘,声音软了些,带着点担忧的模样,“我只是怕她出事,毕竟宫门近来不太平,大家都知道云为衫姑娘背叛了无锋,我就是担心......”
“不必担心,阿云会平安回来的。” 宫子羽打断宋妍的话。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紫商咋咋呼呼的声音:“宫子羽!你在跟宋四小姐单独见面!”
宫紫商冲进茶室时还带着股寒风,让炉边的暖空气都凉了几分。双手叉腰站在宫子羽面前,眼睛瞪得溜圆:“我可都听说了!你不仅让她进羽宫,云为衫才走多久呀,你你你......你就这样。”
宫子羽被宫紫商怼得一愣,刚要解释和宋四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就见又一道身影缓步走来。
上官浅身上穿了件极显身段的冬日厚袄,衣料是上等的白狐绒混纺,摸起来定是软糯温暖。袄身绣着极为复杂的金色缠枝月桂,从领口蜿蜒至下摆,不张扬却尽显精致。
领口和袖口都镶着一圈厚实的银狐毛领,毛丝蓬松柔软,像团雪落在肩头,衬得她本就小巧的脸愈发精致。
“我听闻宋四小姐来了羽宫,想着这么久没见,来打声招呼。” 上官浅走到宋妍身边,对着她盈盈一笑。
“只是没想到,只是没想到执刃大人也在,冬日的琐事那么多,执刃大人倒有闲心跟新客在暖炉边聊天,这要是让云姐姐知道了,怕是要寒心吧?”
宋妍辩解:“上官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来问医官复诊的事,我和执刃大人清清白白,没有别的意思……”
“有没有意思,不是你说了算。” 宫紫商抢过话头,转头瞪着宫子羽,“宫子羽!你说!你是不是对宋四小姐有意思?”
被三个女人围着,宫子羽头都大了。
宋妍委屈巴巴装可怜。
宫紫商怒气冲冲护短。
上官浅眼神带刺拆台。
宫子羽眼角余光瞥向金繁,悄悄朝他递了个眼色,眉头微挑,眼神往宫紫商和上官浅方向扫了扫,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那模样显然是在问:“这两个都是你找来的?”
金繁秒懂,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剑穗,眼角却快速朝宫紫商那边努了努嘴,下巴轻轻一点,示意 “这个是我报的信”。
又悄悄抬眼,往上官浅方向轻轻摇了摇头,指尖还隐晦地摆了摆,意思是 “这个不是我找的,她自己来的”。
宫子羽扶着额,忍不住吐槽:“我羽宫这点事,怎么你们商宫和角宫比我还清楚?你们是住在我羽宫了吗?”
宫紫商瞪了宫子羽,语气更凶了,“我这是为云为衫打抱不平!你要是敢在云为衫不在的时候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答应!不仅不答应,我还要把商宫的机关箭都搬来羽宫,天天对着你的书房!”
上官浅轻轻拍了拍宫紫商的胳膊,示意她别激动,目光却落在宋妍身上:“宋四小姐,既然医官的事已经问完了,云为衫姐姐的情况也不必你操心,不如先回女客院落?这冬日天冷,你身子弱,别冻着了。”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是在赶人。宋妍脸色更白,只能站起身,匆匆行了个礼:“那我…… 我先回女客院落了,不打扰各位。”
说着,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茶室。
看着宋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宫紫商才松了口气,又瞪了宫子羽一眼:“下次离她远点!再让我抓到你跟她单独见面,我就把商宫的机关老鼠都放去你书房!”
宫子羽无奈叹气,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知道了,紫商大小姐。现在人走了,你们可以回各自的宫了吧?我这茶室本来挺暖和,被你们一闹,都快冷了。”
上官浅笑着道别。宫紫商拉着金繁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算你识相!下次再敢这样,我可不客气!”
茶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暖炉里柴火 “噼啪” 的声响。
宫子羽叹气。
这冬天本来就冷的难熬,现在倒好,又来一个宋四小姐,怕是这个冬天,都别想安生了。
两日后。
这天是个冬日少有的艳阳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像一层金纱裹住了整个宫门。
上官浅和侍女刚走到回廊,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廊柱,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上官姑娘!” 侍女惊呼着扑上前,双手紧紧扶住上官浅软倒的身子,只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脸色苍白如纸,连唇瓣都没了血色,呼吸更是浅促得几乎看不见,“快来人啊!上官浅小姐晕倒了!”
侍女的喊声惊动了廊下的侍卫,几个侍卫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上官浅抬到附近的软榻上,一边派人赶忙送去医馆,一边火急火燎地往角宫报信。
消息传到角宫时,宫尚角正握着狼毫笔批阅公文,闻言猛地攥紧笔杆,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大片黑痕。
宫尚角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书房,玄色衣袍扫过门槛,连鞋履都顾不上整理,一路疾奔至徵宫。
此时上官浅已被安置在徵宫的偏殿软榻上,古丸先生正在为她诊脉,宫远徵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
宫尚角冲进偏殿时,古丸先生正好收回手,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远徵,她怎么样。”
“哥,她中蛊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梦眠虫’。此蛊平日藏在人体内沉睡,宿主毫无察觉,平常把脉也查不出来,一旦闻到特定的花草香气,蛊虫便会苏醒,宿主也会随之陷入沉睡。”
“中了蛊?”宫尚角瞳孔骤缩,猛地看向宫远徵,“今天在宫门里吗?”
“不是,不是。”古丸先生连忙摆手,“此蛊潜伏期极长,绝非今日在宫门所中,时间应当再早些——或许是几月前,甚至更久之前,上官姑娘便已被人下了蛊。只是那蛊虫一直沉睡,直到今日接触到‘引蛊花’的香气,才突然发作。”
“这蛊不霸道,不会对上官姑娘肚中的孩子造成伤害。”古丸先生平常负责上官浅的脉案,看着面色不好的宫尚角和宫远徵,连忙补充道。
“此蛊不会立即致命,却最为磨人。”宫远徵接着说,“蛊虫苏醒后,会不断吸食宿主的精气,随着时间推移,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从最初的几个时辰,到后来的整日不醒,最后便会彻底陷入沉睡,成为一具‘活死人’。”
宫尚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解法呢?总有解法的对不对?”
“解法其实简单,只是需要时间。”古丸先生解释道,“只要查明喂养这梦眠虫的是哪种花草,取其根茎熬制成药,便能引出蛊虫。可问题在于,喂养梦眠虫的花草有千万种,牡丹、芍药、甚至寻常的狗尾草都可能成为引蛊花,若一个个试下去,太耗时间了。”
古丸先生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以往也有中过此蛊的人,往往……还没等找到对应的花草,人就已经彻底睡过去了。”
“哥,我已经排除掉一些日常接触到的,剩下的也安排让人去试了,蛊虫是闻到引蛊花的香气才苏醒的,这蛊虫发作的很快,那引蛊花的香气,定是她今日两个时辰内接触到的。”
“只要排查她今日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找出带有特殊花草香气的线索,或许就能缩小范围!”
宫尚角猛地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查!立刻去查!上官浅今日从角宫出发,去了哪里,途中见过谁、碰过什么东西,都要一一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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