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长风镖局。
青石镇的雨还在下,空气里裹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石板路被冲刷得泛着冷光。
上官浅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伞面绣着几缕不易察觉的银线暗纹,伞骨是沉水香木所制,握在手中带着温润的触感。
她身着一袭深青色窄袖襦裙,外罩一件玄色长款披风,披风下摆绣着细碎的鸦羽纹,行走时若隐若现,既不张扬,又暗合无锋的隐秘特质。裙摆下露出一双黑色软靴,靴底经过特殊的防滑处理,踩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悄无声息。
头发绾成简洁的垂挂髻,插了一支银质发簪,簪头藏着细小的机关,可以射出致命的毒针,其余配饰一概精简,只在腰间系着一块墨色香囊,里面装着提神的草药,也能掩盖身上可能残留的气息。
长风镖局就坐落在青石镇东头,青砖灰瓦的院落占了半条街,门前两尊石狮子被雨水淋得发亮,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威严。
朱红色的大门漆色鲜艳,门楣上 “长风镖局” 四个鎏金大字虽依旧醒目,却蒙着一层薄灰,连挂在门两侧的镖旗都耷拉着,布料上沾着泥点,显然有些日子没打理了。
院墙内听不到镖师们操练的吆喝声,连门口本该值守的镖师都只剩一个,靠在门柱上打着盹,院子里静得能听见屋檐滴水的 “嗒嗒” 声,许是刚出了镖车失踪的事,整座镖局都透着股冷清萧瑟。
上官浅走到门口,收了油纸伞,伞面上的水珠顺着伞骨滴落,在门槛前积成一小滩水。
守门的镖师被动静惊醒,揉了揉眼睛,见是个陌生女子,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戒备:“姑娘,我们镖局最近不接新活计,您要是想托镖,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镖师声音有些沙哑,眼底带着红血丝,显然是这些日子为镖车的事熬得疲惫。
上官浅抬眸,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不是来托新活的,我是之前在贵镖局下过单的客人,今日来取货。”
她顿了顿,见镖师依旧犹豫,又补充道,“你去通报一声管事的,就说‘东山柏’的客人来了,他自然知晓。”
“东山柏?” 镖师愣了愣,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号,却也不敢怠慢。
近来镖局出了事,规矩比往日严了许多,凡是提及 “旧单” 的客人,都要谨慎对待。
守门的镖师皱了皱眉,还是说道:“姑娘稍等,我去里面问问管事,您在门口候着,别往里闯。” 说罢,便转身快步走进院子,脚步声在冷清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上官浅站在门口,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镖局院内。
正屋的门窗紧闭,西侧的镖车棚大半都是满的,十几辆漆成深棕色的镖车整齐排列,车辕上的铜铃蒙着薄尘,只有靠近棚角的位置空了两个车位。
上官浅心里暗忖,看来失踪的那趟镖,所押运的东西不大,只需要一两辆镖车运送。
没等多久,就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正屋快步跑出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已有些花白,梳得却整齐。他脸上带着几分匆忙,袖口沾着些许墨渍,显然是刚在处理文书就被叫来,腰间系着块玉佩,虽不名贵,却擦得锃亮,一看就是镖局里管事的人。
“您是托运了‘东山柏’的客人?” 管事跑到门口,先是上下打量了上官浅一番,目光在她的披风与发簪上短暂停留,随即脸上堆起客气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姑娘一路辛苦,快随我进内堂说话,外面风大。”
说罢,管事侧身让出位置,做了个 “请” 的手势,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门口的镖师,递了个的眼色。
上官浅不动声色地跟着管事往里走。
走进内堂,上官浅抬眼打量了一圈室内,屋内空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老旧的红木桌,桌上堆着几摞账本,砚台里还残留着未干的墨汁;墙角生着一盆炭火,火苗跳动着,将屋内映得暖融融的;两侧的椅子是梨花木所制,椅面上铺着褪色的棉垫,整体透着股朴素的烟火气。
管事跟着走进来,反手放下门帘,屋内的光线顿时暗了几分。他站在桌旁,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神比刚才更显凝重,却没先开口,显然在等上官浅主动确认身份。
上官浅走到桌前站定,指尖轻轻拂过桌角的木纹,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这批木料,可是从东坡运来的?”
话音刚落,管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立刻躬身回话,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紧绷:“非是东坡松,是西山柏,怕潮得垫三层油纸。”
管事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对这组暗号烂熟于心,却因近日的变故,多了几分紧张。
上官浅抬眸看他,目光带着审视,又接着问出第二句:“油纸够吗?万一漏了,损了货可不好。”
“放心,镖车里放着备用的,印了‘鸦’字的油纸。” 管事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说完这句话,他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确认。
眼前这女子,确实是无锋派来的人。
暗号彻底对上,屋内的气氛却没变得轻松。管事看着上官浅,脸上的恭敬变成了惶恐,突然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管事双手伏在地上,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属下参见大人!是属下无能,没能护住货物,让镖车在黑松谷失踪,还请大人降罪!”
他的后背绷得笔直,花白的头发垂在脸侧,显然对镖车失踪的事充满愧疚,也对无锋的惩罚充满畏惧。炭火的火苗映在他身上,将管事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老旧的账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上官浅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没有立刻让他起身,只是语气平静地问:“说说吧,镖车是怎么失踪的?具体在什么位置,当时有多少镖师护送?”
管事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着条理:“回大人,这趟镖是七日前出发的,要把货物送到北境的无锋据点。护送的镖师一共十人,全是我们镖局里武功最好的 —— 有三个能开三石弓,五个能徒手搏虎,还有两个是跟着总镖头走南闯北二十年的老镖师,经验最足,按说绝不可能出岔子!”
他咽了口唾沫,指尖攥得发白,继续说道:“我们镖局有规矩,只要押送贵重货物,每天日落前都会让镖师放信鸽回镖局,汇报当日的路线与平安。这次是无锋的任务,我们更不敢怠慢,特意让镖师多带了两只信鸽,确保消息能传回来。”
“前两日都好好的,信鸽准时飞回,可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五日前,本该日落时分回来的信鸽,直到天黑透了都没见踪影。”
管事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后怕,“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连夜跟总镖头商量,第二天一早就派了另一队八人的镖师,沿着押镖路线去寻,还特意让他们带上了追踪的犬只。”
“结果呢?” 上官浅追问,目光落在管事颤抖的肩膀上。
“结果…… 结果他们走到黑松谷时,下起了大雨。” 管事的声音里满是绝望,“那雨下得又大又急,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等雨停了,镖师们再找车辙印,早就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追踪的犬只到了黑松谷口,也突然不敢往前走,只对着谷里狂吠,像是里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我们没办法,只能让寻人的镖师在附近村子打听,可村民都说没见过镖车,也没听见打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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