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见上官浅不理他,更来了劲,往前凑了凑,目光扫过桌上堆着的杯皿器具,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你是不是只会骗人,根本不会干活?擦个杯子都这么慢,照你这速度,怕是干到半晚上都干不完,到时候别被大师留下来罚跪。”
上官浅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宫远徵,淡淡开口询问:“宫三先生,有事?”
这淡漠的语气,像一根细针,瞬间扎痛了宫远徵的心。
宫远徵脸上的嘲讽僵住,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上官浅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从前在宫门也好,偶然相遇也罢,上官浅大多时候会笑着叫他 “远徵弟弟”,偶尔会客气地称他 “徵公子”,心情好时还会直接叫他 “远徵”,语气里总带着几分熟稔或调侃。
可 “宫三先生” 这四个字,既生分又疏离,像是在称呼一个陌生人。
更让宫远徵难受的是,上官浅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疏离与陌生,仿佛他这个人,还比不上她手中那只已经擦干净的白瓷杯重要。
宫远徵张了张嘴,原本准备好的嘲讽话语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上官浅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委屈,带着些慌乱:“你…… 你怎么这么叫我?”
上官浅没回答宫远徵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白瓷杯轻轻放在桌上,拿起另一只杯子,重新开始擦拭,声音依旧冷淡:“若是没事,还请宫三先生离开。这里是少林偏殿,不是宫门,随意逗留恐有不妥。”
沈梦辞在对面听着两人的对话,攥着帕子的手更紧了,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上官浅没提她找事的原因,只是不知为何,宫远徵对上官浅的态度,似乎比沈梦辞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宫远徵站在原地,看着上官浅低头擦拭杯子的侧脸,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他心里又气又闷,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
宫远徵原本是想来嘲讽上官浅几句,看看她狼狈的样子,可现在,反倒像是自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最终,宫远徵只是重重 “哼” 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偏殿,连门都忘了关,门外的冷风卷着落叶吹进来,上官浅却像是没察觉一般,依旧慢悠悠地擦拭着手中的杯子。
沈梦辞见状,赶紧放下手中的帕子,快步走到门边,伸手将殿门轻轻关上。
木门 “吱呀” 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与落叶,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沈梦辞转过身,目光落在上官浅身上,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声音带着几分不自在:“你为什么不解释?明明是我拦着你找麻烦的,也是我先对你动手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话虽这么说,沈梦辞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事庆幸 —— 幸好上官浅没把真相说出来。
上官浅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白瓷杯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朝着沈梦辞走近了几步。
那股熟悉的香味随着上官浅走近飘了过来,萦绕在沈梦辞鼻尖,那香气清冽却不刺鼻,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沈梦辞下意识地想往前凑,再多闻闻这好闻的味道,可刚动了动脚步,就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往后退了半步,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也有些躲闪。
上官浅看着沈梦辞这副窘迫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你想我跟宫远徵说,你是因为暗恋他哥哥宫尚角,看我背叛他哥,才故意找我麻烦的?”
沈梦辞一听这话,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急忙反驳,语气也变得气鼓鼓的:“当然不想!谁要让他知道这种事!”
话音刚落,上官浅突然伸手,轻轻抓住了沈梦辞手腕,让沈梦辞瞬间僵住了动作。
上官浅语气认真了几分:“既然不想被知道,妹妹不如帮我个忙,以后我也会帮妹妹保守这个秘密。”
上官浅刚刚还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睛,此刻专注地落在沈梦辞脸上,瞳孔里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带着一种惊人的吸引力。仿佛此刻殿内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她眼中只装得下沈梦辞一个人。
沈梦辞不过是与上官浅对视了一眼,心跳就骤然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竟忘了要避开。
上官浅的眼睛还在盯着沈梦辞,那目光像是有引力,让沈梦辞下意识地想点头答应,甚至已经在心里应了声 “好”,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想起师姐的叮嘱,不能轻易相信无锋的人。于是,沈梦辞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问上官浅,声音带着几分犹豫:“你…… 你要我帮什么?”
上官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目光轻轻转向旁边的长桌,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堆得半高的未清理器皿。
“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官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沈梦辞,语气轻松,“还麻烦妹妹帮我清理一下这些剩下的器具”
沈梦辞顺着上官浅的目光看向长桌,愣了愣。她方才还在暗自猜测,上官浅会不会提什么涉及听雪阁、或是很难办到的要求,甚至做好了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只是帮忙清理器具。
沈梦辞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疑惑:“就这样?只用帮你清理这些就行了?”
上官浅轻轻点头,松开了握着沈梦辞手腕的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点了点那摞白瓷杯:“嗯,就这样。”
沈梦辞看着桌上的器具,又看了看上官浅认真的神色,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语气也坚定了些,带着几分确认:“好,那我帮你。不过你得说话算话,帮我保守秘密,以后不能和任何人透露我…… 我对宫尚角的心思。”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还是忍不住轻了些,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
“放心。” 上官浅转身走到殿角,弯腰从橱柜下抽出一只蒲垫,掸了掸上面的薄尘,随意铺在长桌旁的地面上。
上官浅顺势坐下,双腿微微屈起,手肘搭在膝盖上,单手撑着下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定,目光落在沈梦辞身上,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些,“我从来说一不二。”
说罢,上官浅还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
沈梦辞接过帕子,又看了眼上官浅闲适坐观的模样,心里虽有几分微妙的不平衡,却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自己的秘密还握在上官浅手里。
沈梦辞快步走到长桌旁,拿起一只铜香炉开始擦拭,帕子在香炉表面快速游走,香灰簌簌落在桌布上,动作麻利,只是偶尔她会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向上官浅,见上官浅只是安静看着,并未多说什么,才又放心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少林,厢房。
昏黄的烛火在雕花窗棂透进的夜风里摇曳,映得屋内人影幢幢,案上散落的几张少林地形图,边角被风吹得微微卷曲。
寒鸦贰单膝跪地,膝下青砖的凉意透过衣衫渗到皮肤,他却仿若未觉,“拙梅那边动作越来越频繁,还派人在客院外徘徊窥探,似乎在查探我们的行踪,需要属下去处理吗?”
点竹闻言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先不慌。让她再蹦跶一会。现在少林法会人多眼杂,动她反倒容易引人注目,不如先看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更何况,我们手上还有那件东西,有它在,拙梅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提及 “那件东西”,点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 有掌控筹码的得意,也有对往昔恩怨的隐晦感慨。
寒鸦贰心头一凛,他比谁都清楚 “那件东西” 的分量。
这东西落在点竹手上,无异于掐住了拙梅的命脉。
寒鸦贰连忙应声,头垂得更低了些:“属下明白。那件东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置在无锋的密洞里,周围也布好了暗哨,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点竹听到这话,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与玩味,像在嘲笑命运的无常:“说起来也是可笑,那件能牵制住拙梅的东西,最后竟是靠上官浅才找回来的。”
点竹踱步到烛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烛芯,火星在指尖跳跃,映得她眼底明暗交错,语气添了几分感慨:“这世间的缘分与万物,还真是有趣。”
寒鸦贰跪在原地,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垂首。他知道点竹这话里藏着对上官浅的复杂心思,既有利用,又有几分在意,此刻他只需听着,无需多言。
点竹眼神骤然变冷,“不过也好,既然东西在我们手上,日后无论是拙梅,还是上官浅,都得乖乖听我们的 —— 等少林法会开完,好戏才刚要开始。”
话语里满是野心与筹谋,一场腥风血雨似乎已在点竹掌心酝酿。
点竹忽然话锋一转,“寒鸦叁那边,有什么新进展吗?”
她派寒鸦叁来少林,可不是来凑热闹的。
少林藏经阁藏着不少古籍经卷,其中一本《山野秘录》据说记载了宫门旧尘山谷的起源,这才是点竹让寒鸦叁潜伏的真正目的。
寒鸦贰微微皱眉,思索一瞬后恭敬回道:“还没。寒鸦叁上次传消息说,藏经阁守卫比预想中严密,不仅有僧人轮值,还设了机关。”
点竹闻言,眉头微蹙,轻轻 “啧” 了一声,“该去催催他了,等法会结束,藏经阁会闭阁整理,到时候再想动手就难了。”
走到案前,点竹拿起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墨痕晕开一小团,“告诉寒鸦叁,若是法会结束后拿不到《山野秘录》的副本,就提头来见。无锋养着他,不是让他在少林看风景的。”
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尽显无锋首领的狠辣果决, 在点竹眼里,完不成任务的下属,没有存在的价值。
寒鸦贰忙应道:“属下这就传令,催促寒鸦叁。”
说罢,寒鸦贰微微欠身,膝盖在青砖上磕出轻响,起身时动作依旧沉稳。
点竹却没就此作罢。她握着狼毫笔,在宣纸上飞快写下几个字,墨色在纸上勾勒出凌厉的笔画。
写完后,点竹抬手将宣纸卷起,递到寒鸦贰面前,语气里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意味:“还有,让那两个‘魉’来一趟。”
点竹捏着纸卷末端,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浮现凶狠的算计之色:“这趟少林之行,倒是发现了不少东西 —— 有些事,该让她们来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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