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四面环山、溪流纵横,与山外毒辣的日头不同,独特的地理环境让这里常年维持着宜人的清凉,连空气都带着几分沁人的湿润。
一阵带着草木湿润气息的凉风便扑面而来,感受着凉风拂过的惬意,上官浅忍不住感叹:“还是旧尘山谷里凉快,少林那边实在太热了。”
“旧尘山谷里虽然凉快,却瘴气重,湿热缠身时也不好受。”宫尚角在一旁接话。
“话是这么说,但少林的太阳也太毒了,晒得人……” 还没说完,上官浅突然一阵腹痛。
宫尚角抓起上官浅的手,指尖触到的皮肤有些烫手:“你的手很烫,半月之蝇要发作了?”
上官浅缓了缓,点头应道:“嗯,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最近总觉得体内燥热。”
宫尚角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几分凝重:“你之前…… 有试过自己扛过半月之蝇吗?”
他知道上官浅一直用药物压制半月之蝇,却不确定她是否有过硬抗的经历。
上官浅缓缓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后怕:“没有,这蛊毒发作起来太痛了,光是初期的烧灼感,就像有团火在五脏六腑里烧,感觉要了半条命。寒鸦柒以前也劝过我,说这半月之蝇的痛苦难熬,我扛不住的。”
宫尚角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这次,要不要试试自己扛过去?半月之蝇也算一味难得的补药,它发作时虽难熬,可一旦撑过去,便能让内力大涨。”
上官浅犹豫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好。”
后山,雪宫。
雪宫深处的寒潭边,潭水泛着刺骨的寒意,周围的冰柱上还挂着霜花,氤氲的寒气贴着地面蔓延,连呼吸都能看见白汽。
半月之蝇发作很快,熟悉的灼热感上涌,上官浅面上浮现痛苦之色。
宫尚角见状,立刻从旁边的石台上端过一碗汤药,碗壁裹着层薄冰,显然是提前浸在寒冰里镇着的。
将药碗递到上官浅面前,他声音带着几分沉稳的安抚:“这是远徵调配的汤药,比你平常喝的寒茶效力强些。你之前喝的加了寒水石、龙胆草和紫花地丁的茶,只能用寒凉压制体内的少许热意,起不到太大缓解作用,这碗药能帮你多撑一会儿。”
上官浅颤抖着接过药碗,冰凉的碗壁让她灼热的指尖稍稍舒缓。她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可顺着喉咙滑下的药液带着刺骨的凉意,瞬间浇灭了体内大半的灼热感。
不过片刻,那令人窒息的灼痛便缓解了许多,她慢慢坐直身子,呼吸也平稳了些,心里竟生出一丝错觉:好像这半月之蝇,熬过去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可这份轻松没能持续太久,体内的灼热感便再次翻涌,上官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理智被灼痛吞噬,转身就想往寒潭里跳,借冰水降温,却被宫尚角一把拉住。
“别冲动!” 宫尚角攥着上官浅的手腕,不让她靠近潭水,“这才是最开始,前一个时辰的灼热只是铺垫,不是重点。等蛊虫在你体内破壳而出,那才是真正难熬的时候,现在用寒潭降温,只会让后续的痛苦加倍。”
“你修炼的是阳刚心法,与这灼烧之毒本就彼此助长,现在连基本的内功运气都不能做,否则就是火上浇油,只会让蛊毒发作得更猛烈。但一旦扛过去,你的极阳内力与半月之蝇的药力会相辅相成,内力成长会比以往快数倍。”
耳边宫尚角的话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怎么也听不真切。上官浅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一遍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运功,不要调动内力,不然灼热之感只会更强烈……
下唇被咬得渗出血丝,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体内的火越来越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烧成灰烬。
宫尚角见上官浅意识渐渐模糊,连忙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脉搏跳得又快又乱,显然已到了极限。
痛苦间,她的手掌因为攥得太紧,掌心被指尖戳破了,冒出血珠,眼前的鲜红与回忆重叠。
寒鸦柒帮她包扎一双带血的手掌。
不记得是第几次胜利,她满手鲜血,满目红光,她说:“这世间早就没有我所爱之人了。所以,我没有软肋。”
寒鸦柒却道:“你有。”
她疑惑不解地抬起头,寒鸦柒用手擦掉她嘴角的血,抹在她的嘴唇上,像鲜红的绛唇,冶艳得惊心动魄。
寒鸦柒说:“你爱你自己。”
是呀,她爱她自己,不然,她不会在无锋一次次的折磨里活下来,更不会现在还撑着一口气,想变得更强。扛过半月之蝇的发作,内力就能大增,往后再遇强敌,也多几分自保之力。
宫尚角皱紧眉头,伸手扣住上官浅的手心,将她的手指轻轻掰开,不让她再伤害自己,沉声道:“浅浅,看着我!再撑一会儿,你能扛住的!”
可上官浅此刻已被体内的灼热感彻底吞噬,宫尚角掌心的温度通过相扣的双手传递到她身上,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让她觉得更难熬。
人体的热度与体内的灼火交织,像要把她融化在这片冰雪里。脑袋里开始出现走马灯,无数面孔在意识里闪过,父亲母亲,孤山派的大家,无锋受过的痛苦,包括点竹的脸,都一幕幕浮现。
她甚至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宫尚角身负极寒内力,扛过半月之蝇或许能少受些苦楚,可她与宫远徵修的都是阳刚心法。日后宫远徵闯后山的三域试炼,必定也会服下半月之蝇,会不会,宫尚角是在拿她做试验,好摸清宫远徵届时发作的难受程度。
直到某一刻,宫尚角的声音再次传来,“一个时辰到了。”
潭水依旧泛着刺骨的寒意,可此刻在上官浅眼中,却成了唯一的救赎。宫尚角没有再阻拦她。
进入寒潭,池水冰冷刺骨,肌肤如同被针刺,刺入骨髓的冰水很快包裹了上官浅,流动的触感变得模糊而慢,冷和热的极致对撞,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她很快就透不过气来。
宫尚角也跟着踏入潭水,寒凉的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袍,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支撑着她,
上官浅本能地呛了一口水,忍不住在水里蜷缩身体,抱紧........
宫尚角感受到上官浅的颤抖,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浅终于感觉到了体内那股灼烧般的热意渐渐褪去。可随着热感的降低,潭水的寒意愈发刺骨。
上官浅知道自己该出寒潭了,可冷意冻得她几乎失去了意识,脑海里一片空白,越来越模糊。身体缓缓下沉。
眼前的光幽蓝、澄澈,似乎是水面的白光折射进来,波纹晃出细细的碎影。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彻底坠入黑暗时,一双手拉住了她。
那手在冰水里依然温柔,充满坚定的力量,紧接着,一道人影贴着她的脸靠近,带着体温的唇轻轻印上了她的唇。
大量的气泡从两人的唇齿之间冒出来,顺着水面浮上去,破裂成细小的水花,她感到气息从对方身上尽数导入自己体内。
宫尚角拖着她的身体往潭边游去,终于,两人的身体触到了潭边的石阶。宫尚角先将上官浅扶到石阶上,自己才撑着边缘爬上去,浑身的衣袍都在滴水,头发贴在脸颊上,脸色因寒冷而泛白。
可他却第一时间伸手探了探上官浅的脉搏,已经趋于平稳,半月之蝇看来是顺利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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