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是黑暗中最危险的烛火，稍不留意便会灼伤自身。成功劫掠猜察带来的充盈感和新装备赋予的专业错觉，如同微醺的酒意，让陈默在评估风险时，下意识地调低了警戒阈值。他将下一个目标，锁定为那个在露天市场边缘放债的秃顶男人。理由很充分：价值高（帆布包里总是鼓鼓囊囊），规律性强（每天雷打不动出现在茶摊），而且，他看似独来独往，比那个警惕的毒品贩子或背景复杂的赌档收码人似乎更“软”。
经过几天更加密集的踩点，陈默确认了放债人收摊后的路线——他并不会直接回家，而是会先去附近一个相对偏僻的公共厕所，似乎是为了清点一天的“收获”或者解决内急，然后再绕回他的住处。厕所后方有一条堆满废弃建材的小巷，光线昏暗，人迹罕至，是理想的伏击点。
计划似乎天衣无缝。陈默甚至提前去勘察了那个公共厕所和后巷，选择了最佳的动手位置和撤离路线。他换上了新买的黑色战术服，小腿绑着锋利的伞兵刀，腰后别着勃朗宁，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准备充分。
行动日。傍晚时分，放债人如同精确的时钟，收拾起他的帆布包（比平时看起来更鼓），和茶摊老板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公共厕所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
陈默如同幽灵般提前潜入后巷，藏身于一堆腐朽的木板和破旧沙发的后面，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和垃圾的酸臭味。他能听到放债人哼着小调走进厕所的脚步声，甚至能隐约听到他拉开某个隔间门的声音。
就是现在！等他出来，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刻！
陈默计算着时间，肌肉缓缓绷紧，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他的手按在腰后的枪柄上，但打定主意尽量使用匕首和徒手，避免枪声。
几分钟后，厕所里传来冲水声和隔间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响起，朝着后门走来。
陈默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全身力量凝聚于脚尖。
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秃顶放债人提着那个沉重的帆布包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刚点着的烟，脸上带着一天收成不错的满足感。他毫无防备地走向小巷，正好经过陈默的藏身点。
就是现在！
陈默暴起！动作快如闪电，左手直接抓向那个沉重的帆布包带，右手则握持匕首，刀尖直指放债人的肋下，意图进行威慑和控制，低吼道：“别动！东西拿……”
然而，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
那放债人看似普通，反应却出奇地快！或者说，他对这种突发状况有着本能的警觉！就在陈默抓住帆布包带的瞬间，他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像是被触碰了逆鳞一般，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操你妈！”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极其凶悍地将沉重的帆布包猛地抡了起来，狠狠砸向陈默的面门！同时身体向后猛撞，试图挣脱控制！
这完全出乎陈默的预料！目标的激烈反抗打乱了他瞬间的控制节奏！沉重的帆布包砸来，他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匕首的威慑动作也因此变形。
“来人！！抢东西了！！”放债人趁机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声音在狭窄的小巷里显得异常刺耳！
更糟糕的是，陈默眼角余光瞥见，从小巷的另一端，竟然突然闪出两个黑影！显然，这放债人并非真正的“独行侠”，他也有自己的防备措施！这两个人很可能一直远远跟着，或者在附近等候，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妈的！找死！”其中一个黑影骂骂咧咧地冲过来，手里似乎挥舞着一根短棍！
瞬间，局势逆转！从完美的伏击变成了被前后夹击！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做出了判断——控制放债人夺取财物已经不可能！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脱离！
就在第一个打手的短棍即将砸下的瞬间，陈默做出了最艰难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他猛地放弃了争夺帆布包，身体向后急退！
但同时，那个放债人见同伙赶到，气焰更加嚣张，竟然红着眼睛扑上来想反抢陈默的匕首！“抓住他！废了他！”
退路被另一个打手封堵！前方是扑来的放债人和挥舞短棍的同伙！
千钧一发！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猛然炸响！打破了贫民窟夜晚的“常规”噪音层面！
陈默拔出了勃朗宁hp，几乎没有瞄准，对着冲在最前面的、挥舞短棍的打手的大腿方向概略射击！他不想杀人，但必须制造最大的震慑和混乱！
枪口焰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巨大的回响震得小巷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啊——！”中弹的打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抱着大腿踉跄倒地，短棍脱手飞出。
扑上来的放债人和另一个打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和同伴的惨叫吓得魂飞魄散，动作瞬间僵滞！他们显然没料到对方有枪，而且如此果断开枪！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陈默没有任何犹豫！他看都没看那个倒地的打手，也彻底放弃了那个近在咫尺、装满现金的帆布包！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唯一可能的缺口——侧面一堆半人高的废弃纸箱——猛冲过去！用肩膀狠狠撞开一条路！
“别跑！”
“他妈的！有枪！”
身后传来放债人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另一个打手又惊又怒的咒骂，但他们显然被枪声吓住了，不敢立刻追上来。
陈默不顾一切地狂奔！新的战术服提供了良好的机动性，但他能感觉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背后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根本不敢回头，沿着预先规划好的、但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使用的撤退路线玩命飞驰！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远处，已经被惊动，传来了几声狗吠和隐约的人声惊呼！
他像一头受惊的鹿，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疯狂穿梭，利用每一个拐角、每一个堆放的杂物规避可能存在的视线！好几次差点滑倒，又连滚带爬地继续奔跑！
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任何追喊声，直到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他才敢找到一个堆满烂麻袋的角落，一头钻了进去，蜷缩起来，拼命压制住几乎要爆炸的呼吸！
汗水浸透了战术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腰后，勃朗宁还在。小腿上的匕首也在。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消耗了一颗宝贵的子弹，暴露了自己拥有 firearm 的事实，并且很可能引起了更大的关注。
失败。一次彻底的、狼狈的失败。
冰冷的后怕和强烈的挫败感如同冰水混合物，浇遍全身。他靠在臭烘烘的麻袋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
低估了目标。情报不足。应急预案不够充分。
每一个错误都清晰可见，如同鞭子抽打在他的神经上。
狩猎者的光环瞬间褪去，他再次变回了那个在刀尖上舔血、随时可能万劫不复的逃亡者。
但在这极致的挫败和危险中，某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东西，也开始悄然凝结。
教训，往往比成功更加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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