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幕深沉。
陆甚抱着被褥,默默地将地铺从床边挪远一点。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呵。”一声轻笑从床上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富江侧躺着,单手托着下巴,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却像是能穿透黑暗,直抵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害怕了?”他语调慵懒,却字字戳心,“怕会像这个世界的押切一样,不可自拔地迷恋上我?”
陆甚铺床的动作一顿,富江果然能一眼看穿别人内心最恐惧的事。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确实怕了,这种恐惧在今天下午看到押切透那副迷失自我的模样后,达到了顶点。
那不仅仅是对一种超自然魅力的忌惮,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存在可能被扭曲、被吞噬的深切恐慌。
他独自一人在这个诡异荒诞的世界里穿梭,举目无亲,危机四伏。
细细想来,富江竟然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熟悉”的存在。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把他们当做同伴。
明知他们性格恶劣,是非人类,是灾难的源头,但人是群居动物,潜意识里渴望联结和依靠。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一边是理智的警告,让他时刻想要远离、逃避;另一边,当遇到无法理解的恐怖或危险时,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看向富江,甚至偶尔会愚蠢地向富江寻求帮助。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极少数的、富江表现得近乎“正常”的瞬间——比如只是安静地待着,或者用那种不带明显恶意的语调说话时——陆甚的内心竟然会可耻地产生一丝“朋友”般的错觉。
仿佛他们真的是共同面对未知险境的同伴。
果然人不能太孤单。
孤单太久了,连变态都会当成救命稻草,甚至产生依赖的幻觉。陆甚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他的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富江似乎很满意他这种挣扎和恐惧,并没有继续穷追猛打,只是又轻哼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就在陆甚以为富江要睡了,刚松了口气时,身旁却传来细微的动静。
一股带着冷冽香气的阴影笼罩下来——富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地铺边,俯身凑近。
陆甚吓得一个激灵,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隐隐的月光下,富江的呼吸近在咫尺。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指尖的触感如同滑腻的冷玉,激得陆甚汗毛倒竖。
“你怕什么?”富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仿佛情人间最亲昵的呢喃,“怕你喜欢上我以后,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我抛弃是吗?”
陆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富江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有幽光流转,那里面盛满了一种近乎深情的专注,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进去,忍不住去相信他此刻的“真诚”。
陆甚的呼吸不由得跟着那节奏放缓,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富江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闪而逝的松动,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指尖缓缓下滑,如同冰冷的蛇游走过皮肤,最终停留在陆甚的喉结上,带着一种暧昧的力道,轻轻摁了一下。
“嗯?”富江的尾音上扬,像带着小钩子,“真的不想试试吗?”
富江紧紧盯着他,等待着猎物坠入陷阱的回应。
陆甚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喉结不可避免地上下滚动,恰恰擦过富江微凉的手指,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这反应似乎取悦了富江。
他低笑一声,竟将整只手都覆上了陆甚的脖颈,掌心贴合着皮肤,感受着手下颈动脉急促的跳动和喉结因紧张而微微的颤动。
这种完全掌控对方生命脉络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势在必得的愉悦,嘴角扬起了胜利者的微笑。
漫长,令人窒息的等待过后,陆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开口,
“抱歉,我对男的……硬不起来。”
富江“ ......”一贯自信的表情裂开。
空气瞬间凝固。
富江脸上那蛊惑人心的深情和势在必得的微笑,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裂开,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以及错愕之下迅速翻涌而起的冰冷怒意。
富江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
下一秒,覆在陆甚脖颈上的手猛地收紧!
“呃!”陆甚猝不及防,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本能地抓住富江的手腕,没想到男富江不光有魅惑,还有的是力气,他根本挣不开。
陆甚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别……别杀我!我……我说错了!”他艰难地求饶,声音因缺氧而断断续续,脸憋得通红。
富江俯视着他挣扎的模样,冰冷的怒意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骇人。
他凑近陆甚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说错了?那正确答案是什么?嗯?”
陆甚大脑因缺氧而一片混乱,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脱口而出:“能……能硬!我能硬!实在不行我吃药!我吃药!!”
富江“......”
完了,他怎么感觉富江更生气了!
回答他的,是富江粗暴地拽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铺上拖了起来。
陆甚被拉扯得踉跄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富江狠狠抵在了冰凉的窗台上。
“唔!”胸口撞上窗框,疼得陆甚闷哼一声。
陆甚痛的只敢在心里暗骂,这个男版的富江,比女版的更难缠,力气也大得离谱,自己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还不如被女富江追,至少女富江他还有还手之力!
“看看下面。”富江冰冷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一只手依然揪着他的后领,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想不想下去和他们作伴?”
陆甚被迫向下望去,楼下小巷里那两个原本僵立不动的“生灵”,此刻仿佛被什么惊扰,白色的灵体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缓缓飘动,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感觉下一秒就要飘到眼前!
近距离目睹这诡异的景象,陆甚吓得魂飞魄散,紧紧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哭腔:“你想听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照说还不行吗?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气什么啊!”
是气他拒绝?还是气他那句“硬不起来”冒犯了他的魅力?
可性向是天生的,这也不能怪他啊!
富江的逻辑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说不定他就是单纯心情不好找茬。
他还没想明白,富江突然松了手。
陆甚脱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富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怒气未消,但似乎暂时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陆甚不敢再说话,怕多说多错。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理智狠狠压了下去。
和富江pK?开什么玩笑!他捅富江一刀,富江可能毫发无伤,甚至还会分裂出更多个富江,而富江要是捅他一刀,那他就可以直接宣告游戏结束,彻底凉凉。
胜负概率令人绝望。
富江看着他冷哼一声,又恢复了那副惯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慢神态。
“你以为,”他语气轻蔑,带着十足的嘲弄,“我会真的对你感兴趣吗?”
说完,他不再理会瘫坐在地上的陆甚,转身优雅地走回自己的床边,仿佛刚才那一连串的恐吓和暴力只是随手打发时间的消遣。
陆甚坐在地上,直到富江躺下背对着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脖颈上似乎还残留着被掐紧的窒息感和富江手指的冰凉触感。
经过这一晚的惊吓,他更加确信,绝对不能被富江任何看似“正常”或“亲密”的表象所迷惑。
那不过是他玩弄人心的又一种手段,底下隐藏的是深不见底的恶意和极度的危险。
高度紧张过后,是席卷全身的疲惫。
陆甚拖着发软的双腿,回到自己那个角落的地铺,原以为经历了这么一遭,再加上每天晚上的固定节目——那些鬼魂的怒骂。
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然而,就在他强迫自己入睡时,却意外地发现——往常每到深夜,窗外准时响起的怒骂,今晚竟然消失了。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陆甚不禁猜测,难道……是因为楼下那两个“生灵”的存在,才使得往夜的喧嚣戛然而止?还是说,它们本身的存在,就构成了一种更强大的“秩序”,无形中压制了其他游荡的灵体?
他偷偷瞥了一眼富江静卧的背影,心中疑云更重:富江究竟为何要将那两个能够释放“生灵”的女生困在小巷之中?是顺手所为?还是另有所图?
在无尽的疲惫与混乱思绪的缠绕下,陆甚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然而这一夜并没有睡好,梦中反复浮现富江那张俊美却狰狞的脸,一次次逼近,冰冷的手指钳住他的下颌,逼他吞下一整瓶药,耳边回荡着不容抗拒的低语……
第二天早上,陆甚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走下楼。
小忍和富江已经坐在那里,但情况明显不对。
小忍面前的早餐一口未动,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上,她低着头,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餐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夹杂着充满刻骨恨意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传出:
“……死了……怎么会……辉美酱……死了……不可原谅……一定要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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