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怕是赶不回去了。”
苏哲望着窗外彻底暗沉的天色，对陈妍说道。
山谷里的风嚎叫着，卷起雪沫扑打在窗棂上。
“嗯。”陈妍低声应道，目光扫过漆黑一片的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苏哲在灶屋角落的米缸里翻出半袋陈米，又冒雪从屋后荒废的菜地里拔回两颗冻得硬实的大白菜。
两人沉默地分工——一个默默地蹲在灶前生火，一个利落地洗米切菜。
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米香和白菜的气息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暂时驱散了周遭的死寂。
饭后，两人分别躺在同屋两张相对的木床上。
黑暗中，陈妍辗转反侧，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自从那次遭遇后，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独处一室，无形的紧绷感让她难以入睡，糟糕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
苏哲敏锐地察觉到了她那边的动静。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按亮了手电。
光柱骤然划破黑暗，也打断了陈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这个给你。”他递过去几颗刚刚搜到的用油纸包着的冰糖，颗粒在光线下微微反光，“你睡这里，我去隔壁那户。有事直接对讲机联系我。”
陈妍看着他起身披上外衣，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握紧了掌心那几颗冰冷的糖粒，什么也没说出口。
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雪地的咯吱声渐远，她将一颗冰糖含入口中。
一丝笨拙的甜意在舌尖化开，独自占据整个空间所带来的安全感慢慢包围了她。
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她终于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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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
高速路死寂的雪白画卷上，出现了两个缓慢移动的黑点。
苏哲和陈妍各自拖着一个从农家寻来的大锅盖，锅盖像简陋的雪橇，上面堆满了捆扎严实的包裹。
幸而返程多是下坡，厚厚的积雪反而减少了拖行的阻力。
服务区的轮廓终于在前方显现。
两人对视一眼，尽管疲惫，却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靴子深深陷进雪里又奋力拔出。
“苏哲！你们可算回来了！”
守在服务区入口的杨志刚立刻发现了他们，快步迎上来帮忙。
“嗯，”苏哲喘着粗气，白雾一团团从他口中呼出，“叫阿正他们来搭把手，把衣服拿去分了。”
“阿正他们……一早就出去了。”
杨志刚的语气有些迟疑。
苏哲皱眉看了一眼墙边堆得颇为充足的柴火：“这不已经够烧几天了？还出去捡？”
杨志刚面色凝重，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赵大叔……昨天下午出去捡柴，一直没回来。阿正他们已经出去找了好几趟了。”
苏哲的心猛地一沉。
“沫儿，林怡！”
他转头朝屋内喊，“先出来挑几件厚衣服穿上！”
两个冻得脸色发青的女孩闻声跑出来，一边接过包裹一边急切地开口：“苏哲，赵大叔他——”
“我知道了。”
苏哲打断她们，声音沉稳却透着重压。
他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阿正，情况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嘶哑的电流声后，传来了阿正焦急又疲惫的声音：
“大哥！你回来了？我们把这附近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赵大叔的影子！”
“外面太冷，你们先回来。”苏哲命令道，目光投向服务区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雪原，“我们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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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服务区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
阿正、陈浩文和唐林泽三人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肩头、发梢都积着未化的雪粒，脸色冻得发青。
阿正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快步走到那堆搜刮来的衣物前，急切地翻找着足够厚实的棉衣，嘴里也没停：
“昨天下午，我们前后出去了三趟。前两趟还算顺利，把近处的干树枝基本都扫干净了。”
他套上一件宽大的老式军棉袄，继续解释道，语气带着疲惫和焦虑：
“看这雪根本没停的意思，我们就想着必须多备点柴火，免得往后天天都得冒风险出去。后来我们就分头行动了。”
他系紧腰带，回忆着：
“我和赵大叔觉得服务区后山那片林子里肯定还有货，就往深处走了。
浩文哥和唐林泽顺着公路两侧继续找，看有没有被雪埋住的枯枝或者废弃车辆能拆点木头。”
“我们仨，前后脚都回来了。可等到天快擦黑，赵大叔还没见人影。”
阿正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赶紧拿对讲机呼他，一连喊了七八次，频道里除了杂音，啥也没有。”
陈浩文插话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眼看天就要黑透了，我们仨不敢耽误，又硬着头皮冲出去找了一圈，围着后山喊了半天名字，啥也没找到。
对讲机一直开着，耳朵都快冻掉了，就是没一点回音。”
阿正叹了口气：
“今天一早天蒙蒙亮，我就把无人机放出去了。
飞到后山坡上面，看到下面是一片挺大的洼地，可下面白茫茫一片，全是深雪，根本看不清底下有啥。
我们不死心，又亲自去那边坡上转了一圈，还是啥也没发现。”
他看了一眼苏哲，补充道：
“昨晚我们也试着联系过你们，但距离太远，这鬼天气干扰又大，你们的手台没中继，信号根本传不过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新找回来的御寒衣物堆积在一旁，却暂时无人去分拣。
所有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在如此酷寒的暴雪天失踪一夜，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却谁也不愿说出口。
苏哲的眉头紧锁成川字，目光扫过窗外无边无际的雪幕。
赵大叔的失踪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压在每个队员的心头。
是失足滑下了那片难以勘察的洼地？还是遭遇了更不测的危险？
在这片被严寒和死寂统治的雪原，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令人不寒而栗。
短暂的沉默后，苏哲猛地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决断。
“阿正，”
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把赵大叔没带走的背包拿来，找出他贴身的衣物，让小黑认认味道。”
命令一下，队伍立刻动了起来。阿正迅速翻出赵大叔遗留的背包，从里面扯出一件磨旧了的羊毛内衣，递到小黑鼻尖。
小黑湿凉的鼻子用力抽动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乎明白了这项任务的沉重。
“杨队。”
苏哲的目光转向其余队员，“你们守住服务区，加固防御，保持警戒。我们去找。”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陈妍苍白的脸上，语气缓和了些，“陈妍，你也留下休息吧。”
陈妍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身体的疲惫和冻僵的四肢让她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准备就绪后，苏哲、阿正，以及另外两名队员跟着躁动不安的小黑，再次踏入风雪。
小黑低头在地面上反复嗅闻，时而困惑地转圈，时而又似乎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坚定地朝着服务区后山的方向牵引着队伍。
几个身影很快变成雪幕中几个模糊的黑点，艰难地向着那片未知的危险区域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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