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生的诊室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氛，墨琛坐在沙发上，指尖微微发凉。
当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他的呼吸还是不可避免地滞涩了一瞬。
门被推开，姜予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浅灰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了些，但眼神明亮，在触及墨琛视线的那一刻，漾开温柔而克制的涟漪。
“墨哥哥。”他轻声唤道，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贸然靠近。
墨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完整地落在姜予安身上，从他还带着室外微凉气息的发梢，到他努力维持平静却依旧泄露一丝紧张的眼眸。
胃部熟悉的搅动感传来，但比上一次轻微了许多。
他想起视频里那句耗尽勇气的告白，想起姜予安当时泪流满面却璀璨无比的笑容。
“安安。”墨琛的声音有些低哑，他尝试着，对姜予安伸出手。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连一旁的秦医生眼中都闪过一丝赞许。
姜予安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微微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手，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一步步走近，动作很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墨琛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墨琛的手很凉，姜予安的则带着温热的暖意。
那熟悉的、源于潜意识深处的恐惧再次试图抬头，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
墨琛闭了闭眼，紧紧握住掌中的手，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别怕，”姜予安反手握紧他，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我在这里，墨哥哥，看着我，我在这里。”
墨琛依言睁开眼，深深望进姜予安眼里。
那里有爱，有心痛，有无比的坚定。
那筑起的恐惧高墙，在这目光的注视下，似乎又松动了一块。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压抑住身体本能的排斥，然后，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手臂一收，将姜予安紧紧地、实实在在地拥入了怀中。
姜予安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带着清冷气息的怀抱，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巨大的狂喜和酸楚淹没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墨琛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墨琛的味道，眼泪无声地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墨琛的身体在最初是僵硬的，怀抱带着一种不确定的紧绷。
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颤抖，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和胃部持续的不适。
但这个拥抱……这个他思念了太久，愧疚了太久，也渴望了太久的拥抱，所带来的温暖和充实感，正一点点压过那些不适。
他缓缓收紧了手臂，将姜予安更深地圈进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
“安安……”他再一次低唤，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如释重负的哽咽。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墨琛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久到姜予安的眼泪慢慢止住，只剩下安心后的轻微抽噎。
秦医生早已悄然离开了诊室，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等到两人情绪都稍微平复，相携在沙发上坐下，手却依旧紧紧握在一起，仿佛生怕一松开，对方就会消失。
“有件事，”姜予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沉吟片刻，决定不再隐瞒，“关于王孟泽……他的身份，我查到了更多。”
墨琛的神情凝重起来，他虽然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王孟泽”这个名字，以及与之关联的窒息般的恐惧感，却清晰无比。
“他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偏执狂，”姜予安的声音冷了下去。
眼中闪过痛色和愤怒，“我怀疑，他对你做的，远不止是普通的心理创伤那么简单。他可能利用了他的专业知识，在你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进行了某种……操作。这也是为什么秦医生的常规疗法效果缓慢，而你始终无法回忆起关键片段的原因。”
这个猜测如同冰水浇头，让墨琛遍体生寒。
他一直以为只是极端的虐待导致了强烈的心理应激，却从未想过，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精密、更恶毒的科技手段。
“他对我……”墨琛的声音干涩，“做了什么？”
“具体手段还不完全清楚，但结合苏千面传递出来的一些零碎信息，以及他实验室曾经的一些非公开研究项目来看，他很可能试图在你潜意识里植入某种‘指令’或者‘锚点’，将你对我的情感与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绑定。同时……”
姜予安顿了顿，艰难地说，“他可能也在试图‘覆盖’甚至‘抹除’你本身关于我们之间美好记忆的神经回路。”
墨琛感到一阵反胃，这次不仅仅是心理阴影，更是对这种超越常人理解的、将人当作实验品般操控的恶行的生理性厌恶。
“他为什么……”墨琛想问为什么是自己，但随即想到王孟泽对姜予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他想要我。”姜予安直接给出了答案，眼神冰冷而锐利，“在他看来，你是横亘在他与我之间最大的障碍。摧毁你，或者更准确地说，摧毁‘你爱姜予安’这个事实，让他能够完全‘拥有’我，是他变态执念的核心。”
他握紧了墨琛的手，“所以，墨哥哥，你承受的这些，归根结底，是因为我……”
“不。”墨琛打断了他，语气异常坚定，“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那个疯子。”
他将姜予安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传递自己的力量，“知道这些，虽然让人恶心，但也让我更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一场针对他意志、他记忆、他爱情的肮脏战争。
而他现在，知道了敌人的武器是什么。
虽然依旧不记得那些黑暗的细节，但王孟泽的身份和可能使用的手段，像一块沉重的拼图，补全了恐怖图景的轮廓。
这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更深沉的怒火和更强的决心。
他看向姜予安，看着对方眼中深切的担忧和毫不掩饰的爱意，心中那片因未知而弥漫的恐惧迷雾，似乎被这爱意点燃，驱散了些许。
“我们一起面对。”墨琛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爱你的事实。”
姜予安望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泪意的、真正释然的笑容。
他倾身过去，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落在了墨琛的唇角。
“嗯，我们一起。”
这一次，墨琛没有躲避，没有不适，他只是闭上了眼，感受着那久违的、带着泪水的咸涩和无限温暖的触感，如同黑暗中终于照进的，真实而坚定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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