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套组合拳般的“敲山震虎”,效果立竿见影,且远超预期。它没有动用一兵一卒,却成功地将恐惧如同毒雾般,注入到了嫪毐集团的核心地带。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被冰冷目光时刻窥视的感觉,远比真刀真枪的威胁更令人崩溃。
甘泉宫那片曾经的“极乐净土”,如今已是愁云惨淡,风声鹤唳。嫪毐再也无法在赵姬面前强装笑颜,他那张原本因纵欲和得意而显得油光满面的脸,如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青灰色阴影,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惊惧。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扔进透明琉璃罐里的虫子,罐子外面,那个年轻的秦王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它的每一分挣扎,随时可能伸手进来,将它捏得粉碎!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商议对策!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嫪毐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召集了他的几个核心党羽,来到了他在宫外长信侯府邸中最深处、守卫最森严的一间密室。这里没有窗户,墙壁厚实,只有几盏昏黄的牛油灯摇曳着,将几张惶恐不安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
到场的人不多,但都是与嫪毐捆绑最深、一旦事发绝无幸理的核心成员:卫尉竭,掌管着部分宫门警卫,是嫪毐在宫中武力的重要依仗;内史肆,负责京城部分政务,利用职权为嫪毐党羽提供了不少便利和庇护;还有其他几个或掌握部分资源、或充当狗头军师的角色。
密室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而不安的呼吸声,以及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头顶悬着一柄即将落下的利剑。
嫪毐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急促地敲击着坚硬的檀木桌面,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笃笃”声。他扫视着下方这些平日里对他唯唯诺诺、此刻却如丧考妣的“得力干将”,一股邪火混着寒意直冲脑门。
“都哑巴了?!”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有些嘶哑,“说话!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嬴政那小……大王,到底想干什么?!”
卫尉竭率先开口,这位平日里在宫门前也算威风八面的军官,此刻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侯……侯爷,情况不妙啊!前几日朝会,大王突然问起宫禁卫戍,还特意强调了‘忠诚’二字,那眼神……那眼神扫过末将等人的时候,就像刀子一样!这几日,末将麾下几个兄弟,都反映说感觉被人盯上了,家门口总有不三不四的人转悠……这,这分明是在警告我们啊!”
他的话音刚落,内史肆也连忙附和,胖脸上满是油汗:“是啊侯爷!下官这边也察觉不对!最近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调查我们在山阳封地的事情,还有……还有咱们在京城的一些产业和往来账目,似乎也被人盯上了!动作很隐秘,但绝非寻常!下官怀疑……怀疑是大王的人!”
“还有更糟的!”一个负责与宫中联络的党羽,脸色苍白地补充道,他带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偷偷传话出来,说……说太后前两日想去见大王,想为侯爷您……说说情,缓和一下关系。结果……结果大王居然以‘政务繁忙’为由,婉拒了!连见都没见!”
“什么?!”
“太后求见都被拒了?!”
“这……这怎么可能?!”
密室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太后赵姬,那是嫪毐最大的护身符,是他们在宫中横行无忌的最大倚仗!以往,无论嬴政内心如何想,表面上对母亲总是保持着基本的礼敬。太后亲自出面说情,竟然被直接拒之门外?!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情况!这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大王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了!他这是铁了心要动手了!
“砰!”
嫪毐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杯盏乱跳!他霍然起身,脸上的肌肉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在一起,显得狰狞可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被这个消息彻底击碎!
“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他嘶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嬴政小儿!他定然是知道了!他知道了一切!什么‘假父’,什么私生子……他全都知道了!”
他双目赤红,喘着粗气,挥舞着手臂:“他之前按兵不动,不是在犹豫,他是在戏耍我们!像猫玩老鼠一样!他在等!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把我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的机会!”
一个最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他不寒而栗,几乎要尖叫出来:
“等他行冠礼!对!等他行了冠礼,正式亲政,手握大权的那一刻……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死期!到时候,什么太后,什么都护不住我们!你我,还有我们的家人、族裔,全都得死!死无葬身之地!!”
“冠礼亲政”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最后的催命符,狠狠砸在每个党羽的心头!是啊,大王如今还未亲政,权力尚且受到吕不韦和太后的制约,就已经展现出如此凌厉的攻势和决心。一旦他冠礼完成,名正言顺地执掌所有大权……那画面,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密室。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党羽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惊骇和绝望。他们深知,自己已经和嫪毐牢牢绑在了一条船上,船若沉没,无人可以幸免。嫪毐干的那些事,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参与,甚至助纣为虐。嬴政清算起来,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灯花爆裂的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眼神却比其他人都要阴狠的党羽(或许是某个被边缘化的宗室子弟,或许是被嫪毐许诺重利拉拢的亡命徒),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的光芒。
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状若疯魔的嫪毐身上,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侯爷……诸位……既然横竖都是个死……”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个石破天惊、足以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提议:
“与其坐以待毙,任由那小儿宰割……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这四个字,如同在漆黑的密室中点燃了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每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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