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的仙茗居里，熏炉燃着清雅的兰花香，窗外的紫藤花垂落如帘，将整个茶室衬得雅致又静谧。
姜临月身着月白色衣裙，端坐在紫檀木桌旁，指尖轻搭在茶盏边缘，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的萧云澈。
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眉眼间带着刻意流露的温和，与记忆中那个冷傲的皇子判若两人。
“姜小姐今日气色甚好，想来府中事务打理得得心应手。”
萧云澈率先开口，手中茶筅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抹茶，动作优雅，“前几日游湖，听你谈及‘治家如治国，需张弛有度’，本王深以为然，这几日时常想起，总觉得还有许多见解想与你探讨。”
姜临月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语气平淡：“三皇子谬赞了，不过是些闺阁女子的浅见，登不得大雅之堂。
倒是殿下身在其位，所思所虑皆关乎朝堂民生，才是真正值得敬佩。”
她刻意抬高萧云澈，却在话语间保持着距离，既不接“探讨见解”的话茬，也不流露半分亲近。
萧云澈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笑着道：“说起来，本王还记得，三年前雪天，你曾在府外跪了半个时辰，只为给本王送一碗姜汤。
那时的你，倒比现在热闹些。”
他刻意提起原主的痴缠，想看看姜临月的反应，若是依旧羞涩，便说明她心中仍有旧情；
若是恼怒，反而落了下乘。
姜临月握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坦然道：“殿下不提，臣女倒忘了。
那时年少无知，行事莽撞，扰了殿下清净，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如今想来，只觉羞愧，往后定不会再做这般失礼之事。”
她语气平静，没有羞涩，没有恼怒，只有对过往的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萧云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没想到姜临月会如此直接地“认错”，还彻底斩断了“旧情”的可能。
他沉默片刻，又换了个话题，从诗词歌赋聊到朝堂局势，言语间刻意展露自己的才华与抱负。
他说起自己对边境军备的看法，提及对民生疾苦的关切，甚至暗示未来若能掌权，定会重用有识之士，包括将军府。
这番话看似寻常，实则句句带着拉拢之意。
姜临月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平静，只在萧云澈停顿之时，偶尔点头附和，从不主动发表见解，更不接“重用”的话茬。
轮到她开口时，只聊些无关紧要的茶道、花艺，将话题牢牢锁在“闺阁闲谈”的范围里，不给萧云澈任何拉拢的机会。
茶过三巡，萧云澈见姜临月始终油盐不进，心中渐渐生出几分焦躁。
他端起茶盏，指尖在盏沿轻轻摩挲，状似无意地问道：“前几日听闻，姜小姐常去宸王府？
宸王叔身子欠安，你送的汤药倒是颇为有效，连太医都赞不绝口。”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带着试探。
他想知道姜临月与萧清霁的关系，更想借此挑拨两人的关系。
毕竟在众人眼中，宸王与三皇子素来不和，姜临月若与萧清霁走得近，便是与他为敌。
姜临月抬眸，目光清澈地看着萧云澈：“宸王是皇室长辈，臣女因研究古籍，偶得几副调理身体的方子，恰逢王爷需要，便顺手送上，只是举手之劳。
殿下若是关心宸王，不妨亲自去探望，想必殿下的问候，比臣女的汤药更让宸王舒心。”
她这番话既解释了送汤药的缘由，又将“关心宸王”的话题抛回给萧云澈，既不得罪萧清霁，也不让萧云澈抓住把柄。
萧云澈看着她坦荡的眼神，竟一时语塞。
从前的姜临月，只要提起宸王，定会因为嫉妒而失言，如今却能如此从容应对，甚至反过来将他一军。
“看来姜小姐这半年来，确实成长了不少。”
萧云澈放下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不仅打理家事井井有条，连心思都比从前缜密了许多。将军府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幸事。”
“殿下过奖了，不过是跟着母亲学了些皮毛。”
姜临月依旧保持着淡然，“时辰不早了，臣女府中还有庶务要处理，先行告辞。多谢殿下今日的茶宴，臣女受益匪浅。”
她说着便起身行礼，动作得体，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萧云澈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心中第一次生出强烈的挫败感。
他精心设计的茶叙，本想试探姜临月的底细，拉拢将军府的势力，却被她不动声色地化解了所有算计，甚至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套出来。
萧云澈看着姜临月的马车驶离皇子府，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
他想起刚才茶叙时，姜临月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她看似平静，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他的陷阱；她对他疏离，却不像故作清高，反而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
“这个姜临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萧云澈低声自语。从前的她，就像一张白纸，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轻易就能掌控；
如今的她，却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任他怎么试探，都看不清面纱后的真实模样。
这种未知感，让萧云澈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是恼怒，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征服欲。
他突然很想知道，若彻底揭开姜临月的面纱，看到她真实的一面，会是怎样的景象；
他也想知道，这个性情大变的女子，到底还藏着多少让他意外的本事。
“殿下，要不要派人跟着姜小姐，看看她接下来去哪里？”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云澈摇摇头，眼神晦暗：“不必。她既敢来赴宴，就定有防备，派人跟着只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又道，“你去查一下，姜临月这半年来，除了打理府中事务，还接触过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尤其是与宸王府相关的动向，一一报给本皇子。”
“是。”内侍躬身退下。
萧云澈独自留在揽月轩，看着桌上那杯姜临月几乎未动的茶，茶盏中倒映着他复杂的神色。
他想起游湖那日，姜临月与萧清霁对视时的默契；想起今日茶叙时，她对所有拉拢都无动于衷的淡然；
更想起淑妃叮嘱他“务必稳住姜临月”的话语。
越来越多的疑问在他心中盘旋，让他愈发觉得，姜临月的转变，绝不仅仅是“成长”那么简单。
送走姜临月后，萧云澈看着那杯她几乎未动的茶，眼神晦暗不明：“姜临月，你究竟是真的变了，还是……换了个人？”
晚风拂过窗棂，带起几片紫藤花瓣，落在茶盏旁。
萧云澈的疑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无人能给他答案。而这场看似平静的茶叙交锋，不过是京城暗流中，又一场无声较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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