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美术馆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洒在充满现代感的白色展厅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彩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静谧而肃穆。林小溪和顾言琛并肩走在空旷的展厅里，周围是色彩强烈、造型奇特的当代艺术作品。
与预想的浪漫不同，顾言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墙上的画作，但更多时候，是停留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或者透过展厅的玻璃幕墙，若有所思地望向馆外。他的眉头微蹙，像是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周身的气压比平时更低。
林小溪跟在他身边，原本期待的心情渐渐被一丝不安取代。她能感觉到，他有心事，而且似乎不愿多言。
“这幅画的用色很大胆，你觉得呢？”她试图找些话题，指向一幅以强烈红黑对比为主调的抽象画。
顾言琛闻声，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画上，只停留了两秒，便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随即又转向入口处，那里有安保人员正在例行巡逻。
他的警惕，不像是在欣赏艺术，更像是在……评估环境风险。
林小溪心里的那点雀跃慢慢沉了下去。她不再试图交谈，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边，感受着这份不同寻常的沉闷。
参观完一个展厅，在通往下一个展厅的走廊里，顾言琛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更加凝重，对林小溪低声道：“我接个电话。” 然后便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隔着厚重的防火门，林小溪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隐约听到他压低的声音，语气短促而果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几分钟后，他推门出来，脸上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他走到她面前，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沉重。
“走吧，剩下的展，下次再来看。”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
“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小溪忍不住问道，心里有些担忧。
顾言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迈开步子：“先送你回去。”
回程的车里，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顾言琛专注地开着车，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林小溪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七上八下。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而这件事，似乎与她有关。
车子停在她公寓楼下。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停在路边，而是直接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停在了离电梯口最近的专属车位上。
“我送你上去。”他解开安全带，语气不容拒绝。
小溪愣了一下，看着他率先下车的挺拔背影，心里那股不安感更加强烈。他以前从未提出要送她上楼。
两人沉默地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声。顾言琛站在她身侧，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清冽气息，但此刻这气息却带着一种紧绷的张力。
到达她所在的楼层，他跟着她走出电梯，一直走到她的公寓门口。
“顾总……”小溪拿出钥匙，犹豫着要不要请他进去坐坐。
顾言琛却抬手阻止了她开门动作。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严肃。
“林小溪，”他连名带姓地叫她，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最近公司内部有些不太平，可能会波及到你。”
小溪的心猛地一沉：“是因为……我们吗？”她指的是那些流言。
顾言琛的眸色更深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经手的所有核心文件，尤其是‘晨曦计划’相关的，处理时要加倍小心。非必要不打印，电子文件必须加密存储，传输必须使用安全渠道。”
他的语气是纯粹的公事公办，带着上级下达指令的冷硬，但小溪却从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紧迫感。
“我会让周铭给你配备一部新的加密通讯手机，以后重要的工作沟通，尽量使用那部手机。”他补充道，目光扫过她握在手里的普通智能手机，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是……有人要针对我们吗？”小溪的声音有些发紧，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钥匙。
顾言琛沉默了片刻，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情绪波动，但很快被压制下去。
“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他避开了她的问题，语气依旧冷静，但声音放缓了一些，“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用多想，也不用怕。”
他最后那句话，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不用怕。有他在。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恢复了那种上司与下属之间的分寸感。“进去吧，锁好门。”
小溪看着他，点了点头，用钥匙打开了门。
在她转身进屋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他极轻地说了一句：“周末……好好休息。”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和声音。林小溪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刚才那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和严肃的警告，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她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顾言琛的车还停在原地，他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低着头，似乎在打电话，侧脸在昏暗的地下车库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却没有立刻发动，他又在车里坐了几分钟，才缓缓驶离。
看着他车子消失的方向，林小溪的心情复杂难言。他察觉到了危险，他在提醒她，保护她。他的关心是切实的，行动是迅速的，可他的态度，却依旧是克制的，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疏离。
他让她不要怕，可他自己呢？他独自面对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第二天是周日，林小溪在家整理工作资料，心情却无法放松。下午，顾言琛的助理周铭亲自上门，送来了一部全新的、外观普通的智能手机。
“林组长，这是顾总吩咐给您的。”周铭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眼神里多了一丝谨慎，“里面已经安装了加密通讯软件，联系人只有顾总和我。日常使用和您原来的手机没有区别，只是安全性更高。”
小溪接过手机，感觉沉甸甸的。“谢谢周助理，麻烦你了。”
“应该的。”周铭微微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顾总让我转告您，近期如果收到任何陌生号码的信息或者遇到可疑的人接近，都不要理会，立刻通知他或者我。”
小溪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周铭离开后，小溪看着那部新手机，屏幕漆黑，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她按照说明开机，里面果然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的界面，通讯录里只有两个加密号码，标注着“顾”和“周”。
她犹豫了一下，点开了标注着“顾”的号码，输入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手机已收到。谢谢。”
信息发送成功，显示已加密。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屏幕就亮了，是他的回复，同样简短：“嗯。”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带着电流，通过冰凉的机身传递到她的指尖。他一直在等着她的确认。
周一上班，林小溪明显感觉到公司氛围的微妙变化。技术部门的人频繁出入总裁办公室，网络安全小组似乎在进行某种级别的升级演练。顾言琛比平时更加忙碌，她几乎没在办公区看到他的身影。
午休时，她在茶水间遇到了同样来冲咖啡的周铭。
“周助理，顾总他……今天很忙？”她试探着问。
周铭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才低声道：“顾总在处理一些……内部清查的事情。林组长，您最近也多加小心，尤其是数据安全方面。”
连周铭都如此谨慎，林小溪知道，情况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下午，她需要向顾言琛汇报“南城旧改”项目的初步预算方案。她带着加密笔记本，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小溪推门进去。顾言琛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前堆着不少文件，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网络拓扑图。他看到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示意她坐下。
“顾总，这是‘南城旧改’的初步预算方案，您过目。”小溪将笔记本打开，调出文件，推到他面前。
顾言琛接过笔记本，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数字和图表，他的专注力很快被工作吸引，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不时提出几个关键问题。
讨论持续了将近半小时。结束时，他合上笔记本，递还给她。
“方案大体可以，有几个细节需要再核算一下，我批注了。”他的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冷静，“另外，这个项目的所有后续资料，全部通过加密渠道传输和保存。纸质文件尽量少产生，必要的，看完即毁。”
“是，我明白。”小溪接过笔记本，感觉到他公事公办语气下，那根始终紧绷的弦。
她起身准备离开。
“林小溪。”他忽然叫住她。
小溪回头。
顾言琛看着她，目光深沉，办公室里只开了台灯，光线昏暗，将他一半的脸隐在阴影里。“记住我上次说的话，”他缓缓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做好你的事，其他的，交给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信任和……承诺。
小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她看着他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忽然很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个人扛着这一切，累不累。
但她知道，她不能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配合他，不给他添乱。
“我知道。”她轻声回答，语气坚定，“我会小心的。”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他极其轻微，几乎像是叹息的一声：
“去吧。”
林小溪轻轻带上门，将那间承载着巨大压力和秘密的办公室隔绝在身后。走廊里灯光通明，她却感觉每一步都走在薄冰之上。回到自己的工位，她看着那部加密手机，屏幕漆黑，安静无声。而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才汇报工作时，顾言琛的电脑防火墙，刚刚成功拦截了一次来自公司内部特定Ip地址的、极其隐蔽的数据窃取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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