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打湿窗棂时,我已坐在书桌前。
沈括整理的证词提纲摊在案上,“筑城虐民”四个字被我用朱笔圈了又圈,墨迹晕开,竟有些像血的颜色。
“李大哥,你这砚台都快被你磨穿了!”赵小乙端着早点进来,青瓷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他将一碟酱菜推到我面前。
我刚端起粥碗,院外就传来鲁二沉稳的声音:“大人,有人求见,说是田节度使的亲信。”这话让我手一顿,田承嗣的消息,难道安路山又有什么动作?
快步走到前院,只见一个人站在树下,鞋面沾着尘土,显然是急忙赶路而来。
他见我出来,立刻躬身行礼,动作利落:“小人李墨,见过李大人。我家老爷命我将密信亲手交予您。”
我引他进书房,李默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裹的竹筒,打开后取出密信递给我。
我接过密信展开,就见密信上写着:“安路山半月前已派使者去平卢,约定下月初三在沧州会师,届时两镇兵力合兵一处,怕是要对朝廷发难。”
“沧州会师?”我捏紧密信,信纸边缘被攥出褶皱,“他倒真敢孤注一掷。”
信中第二行的内容是:“幽州表面粮草储在城西南粮仓,实则大半转移到了蓟州,由他亲卫把守,防备极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我心头。
之前王二只说西南有粮仓,若朝廷贸然突袭,必中埋伏。
田承嗣这情报,无异于在浓雾中点亮了火把。
我望着李默布满血丝的眼睛,郑重道:“替我谢过田节度使,这份情,朝廷记着。”
李默刚走,沈括就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密信上:“大人,可是有好消息?”
我将密信拍在案上,指着“沧州会师”四字:“安路山要和史思明准备起兵谋反了!”
“咱们的檄文得快点写出来了。”我提起狼毫,笔尖却在宣纸上方悬住了。
王二描述的老父倒在城墙上的画面,宣诏使可能遭受的折磨,还有李默口中两镇会师的阴谋,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墨汁滴在纸上,晕出一个小黑点,像极了百姓绝望的眼睛。
“不能写得千篇一律。”
我猛地将笔拍在砚台里,墨汁溅到了沈括的衣袖上,“这些罪行不是文字,是一条条人命!”
“我要让天下人读到檄文时,能听见幽州百姓的哭声,能看见安路山的獠牙!”
“赵小乙,把王二请来!”我朝院外喊了一声。
不多时,穿着新浆洗的粗布衣衫的王二走进来,脸上的血痂已经脱落,眼神却依旧沉重。
“李大人,您找俺?”他局促地攥着衣角。
“王大哥,我想请你再说说你爹倒下那天的情形。”
我扶他坐下,“越细越好,我要把它写进檄文里,让全天下都知道安路山的恶行。”
王二嘴唇颤抖着,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那天风很大,城墙砖上结着霜……”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老父磨破的草鞋、差役的斥骂、发霉的窝头,还有最后倒在城砖上时,眼睛望着幽州城的方向。
我握着笔的手不住发抖,墨汁在纸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行血泪。
“他说,俺娘还在家等他……”王二说到这里,泣不成声。
这一刻,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柳絮飘落的声音。
赵小乙在门外偷偷抹眼泪,被沈括瞪了一眼,却梗着脖子道:“要把这些都写进去,让安路山那狗贼永世不得超生!”
我猛地站起身,将笔重重一掷:“不是‘写进去’,是要让这字字句句,都化作钉在他心上的刀!”
王二走后,我重新提笔。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宣纸上,我写下开篇第一句:“盖闻天下者,万民之天下也,非独一人之私产;藩镇者,朝廷所置也,岂容拥兵而自重?”
笔尖划过宣纸,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幽州百姓鸣冤。
我在“筑城虐民”一条下,详细写下王二之父与邻妇的遭遇,又结合李默带来的情报,添上“通敌史思明,会师沧州以谋逆;私移粮草于蓟州,欲拒王师之征讨”的罪状。
午后,武则天派的内侍来了。
他站在书房中央,目光扫过檄文草稿,沉声道:“陛下问,檄文何时能成?”
我拿起草稿,语气坚定:“请回禀陛下,今日定能呈上定稿。”
内侍走后,我铺开新的宣纸,蘸饱浓墨继续挥笔疾书,写下“囚使抗诏,视朝廷如无物;劫掠州县,待百姓如草芥”的字句。
写到“筑城不给粮,老者僵死于垣上;征兵强抢财,少壮悲鸣于营中”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滴在宣纸上,与墨汁交融。
这不是哭,是为幽州百姓洗冤。
等檄文传遍天下,这些泪水,都会变成刺穿安路山心脏的箭。
夜幕降临,书房里的烛火点了一盏又一盏。
赵小乙趴在桌上,一边帮我们磨墨,一边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鸡。
沈括则逐字逐句地核对证词,确保每一条罪状都有凭有据,没有半分疏漏。
亥时,檄文终于接近尾声。
我握着笔,写下结尾:“今朕奉天承运,布告天下,命将出师,共讨逆贼。凡能诛安路山、史思明者,封万户侯;”
“凡能献蓟州粮仓者,赏千金;凡幽州百姓,若能举义响应,既往不咎,共享太平!”
我将檄文定稿誊抄在洒金宣纸上,字迹工整有力。
沈括用印泥盖上我的官印,赵小乙则小心翼翼地将檄文卷好,用红绸系住。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檄文上,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预示着正义的曙光。
“备马!”我抓起檄文,大步走出书房。
赵小乙早已将马牵到门口。
“李大哥,俺陪你去!”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夜风吹过长安的街道,两旁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马跑得飞快,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将檄文紧紧抱在怀里。
紫宸殿内,烛火通明。
武则天和狄仁杰正围着地图讨论,见我进来,立刻停下谈话。
我双手奉上檄文,躬身道:“臣李白,幸不辱命,《讨藩镇檄文》,请陛下御览。”
武则天展开檄文,狄仁杰站在一旁一同观看。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武则天的脸色随着阅读渐渐沉了下来,手指捏着檄文的边缘,指节发白。
当读到“老者僵死于垣上”时,她猛地一拍案:“安路山!朕必诛你九族!”
狄仁杰看完檄文,眼中满是赞许:“陛下,此檄文字字泣血,句句属实,既有雷霆之威,又有仁厚之意。”
“传抄至各州县,定能瓦解藩镇民心,为我军争取先机。”武则天点了点头,将檄文放在案上,语气掷地有声:“传朕旨意!”
“命翰林院即刻组织人手,将此檄文抄录百份,连夜送往各州县、各军营!”
武则天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外的夜空,“命快马传至幽州边境,用箭射进城内,让幽州百姓都知道,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遵旨!”内侍们齐声应和。
我站在一旁,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从紫宸殿出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洒在皇城的琉璃瓦上,金光万丈。
“李大哥,你看!”赵小乙指着远处的翰林院方向,只见那里灯火通明,人影晃动,显然已经开始传抄檄文。
“很快,全天下都会知道安路山的罪行!”他的声音带着激动,眼睛里闪着光。
我点点头,望着那片灯火,忽然想起了那些流民。
此刻,他们或许正在衙署的客房里安睡,梦见幽州的城墙不再滴血,梦见能吃上饱饭。
而这檄文,就是让他们的梦想成真的开始。
回到衙署,我走进书房,将那封田承嗣的密信和王二的证词放在一起,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这些文书上。
不多时,翰林院派人送来抄好的檄文样本。
我拿起一份,墨香扑鼻,“讨藩镇檄文”五个大字苍劲有力。
夜晚,我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天边的明月。
檄文还在不断传抄,从长安传到洛阳,从洛阳传到边境,从边境传到藩镇控制的州县。
每一份檄文,都是一颗种子,在百姓心中生根发芽,终会长成推翻暴政的参天大树。
转身回到书桌前,我拿起笔,在田承嗣的密信旁边写下:“檄文已传,民心凝聚,逆贼必亡。”
月光洒在字迹上,与窗外的灯火交相辉映,仿佛照亮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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