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光熹微之时,令窈便拥被坐起身来。屋子里的炭火已经歇了势头,四下有几分寒津津的。她小心翼翼地撩开床帐,见翠归在脚榻上睡得正沉,不忍惊扰,悄手悄脚行至西次间,透过窗屉子望去,外头风雪已停。前头乾清宫琉璃顶上的积雪映着东方透出的一缕斜斜暖色,看来今日会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
她开了匣子给熏炉加了几块银霜碳,便听见院子里有人扫雪的声音,靠近窗边一瞧,小双喜拱肩缩背的搓着手走进院子,想必是天还没亮就出去了,和扫雪的圆子说了几句话,呵气成霜,看样子是在问令窈起来没。
令窈心下着急,忙将外裳穿戴整齐,推开殿门迈了出去。
“小双喜,如何了?
小双喜赶忙转身打了个千儿:
“主子,奴才这一大早又出去转了一圈,可宫里上下对昨日之事,皆是一问三不知,半点风声也探听不到。甚至连慎刑司那边都打听过了,也没有栖芷的身影。”
他抬眼觑着令窈,提议。
“要不您亲自去平主子那儿探探口风?她如今协理六宫,又是赫舍里氏出身,仁孝皇后留下的那些老人脉,如今定然多为她效力。知道的肯定比咱们多,总比咱们像个无头苍蝇乱转的好啊。”
令窈颔首:“平妃那里的确该去问问。你也得空再去前头,寻个机会,旁敲侧击地向赵昌打听一二。记住,务必谨慎,莫要惊动了梁九功。”
她的眸光沉沉,看着乾清宫那巍峨高耸的宫墙,那么高,像座山一样伫立在面前,无形的压迫过来。
“栖芷是侍卫带走的,这宫里能调遣侍卫的怕是只有……”
她没直接言明,小双喜已是领会。
“奴才明白了。待会儿等主子爷起驾上朝去了,奴才便寻个由头去乾清宫,设法问问赵昌。”
晨光清冷,映着未扫尽的残雪,宫道之上,一片肃杀。
令窈独立阶前望着那重重宫阙,只觉得那高墙之后,藏着太多她无法触及,却又与身边人息息相关的暗流。
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平妃那边已经用完早膳,这才穿戴齐整,乘轿往承乾宫去。
宫道上的积雪冻了一夜,坚硬如石。长街两旁满是手持榔头喊着号子,奋力敲砸冰坨的苏拉。
日头懒洋洋洒下金辉,照在积雪上熠熠生辉,穿过檐下冰凌折射出七彩的光,整个紫禁城宛若一片流光溢彩的水晶宫。
往来宫人皆冻得面颊通红,行色匆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规矩,个个拱肩缩背,疾步而行。
至承乾门前,令窈扶着翠归的手下了轿。但见院中早已候着不少前来回话的执事宫人,见她走来,纷纷躬身行礼,令窈含笑一一颔首示意,缓步上了台矶。
承乾宫的首领太监曹德福正站在檐下指挥小太监敲打冰凌,眼风一扫瞧见令窈,连忙堆起笑脸迎了上来。
“哎哟,戴佳主子!这大冷的天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他亲自打帘。
“快请进,快请进!我们主子在后殿暖阁里呢,这天寒地冻的,她说正殿太空旷坐着冷,平日不大过来。”
曹德福嘿嘿一笑,透着几分熟稔的殷勤。
“戴佳主子,您先在这儿稍坐片刻,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奴才这就去后头通传一声。”
说着招呼宫女上茶,疾步出了正殿往后殿走去。
各宫的正殿乃是主位妃嫔日常接见、议事之所。明间设着宝座,东西暖阁的南窗下皆砌有大炕,摆放着桌椅几案,陈设庄重而略显疏阔。妃嫔平日燕居休憩,则多在后殿,更为自在。
翠归扶着令窈在宝座下首椅子上坐下。小宫女奉上热茶和几样点心后便悄然退下。
偌大的正殿一时只剩主仆二人,好在角落里的熏炉烧得旺,炭火正红,倒也不觉寒冷,反而隐隐透出几分热意。
令窈褪了斗篷,将手炉递给翠归,端起茶盅呷了口茶,还未放下平妃便从后头穿堂走进来。
“这么冷的天,姐姐怎么冒着寒气过来了?”一壁说一壁吩咐曹德福,“把熏笼里的炭火拨旺些,这正殿平日少人来,炭火总是半死不活的,仔细冻着了戴姐姐。”
她也不坐在宝座上,反而在令窈一侧落座,笑盈盈看着她。
令窈无心与她多做寒暄,开门见山道:“说句不怕妹妹笑话的话,姐姐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确有一桩极要紧的事,想请妹妹相助。”
平妃闻言,眉梢一挑,目光落在令窈脸上,细细看她。
只见她眼底一片乌青,如同笼着一层青烟,显然是彻夜未眠,眉宇间紧蹙不展,面容上满是焦灼之色。
平妃心下明了,戴佳氏素来心高气傲,等闲不愿开口求人,便是面对主子爷也极少示弱。如今她这般郑重其事地登门,所求之事,恐怕非同小可。
一念及此,平妃心中不禁有些摇摆不定。她骤然封妃,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看似风光无限,却深知这份恩宠根基浅薄。
主子爷看重她多半是念着仁孝皇后的情分,以及赫舍里家族的势力,与她本人并无太多干系。这到手的权柄,犹如空中楼阁,稍有不慎,便会崩塌殆尽。
届时,赫舍里家自有新的女孩子进宫,依旧稳固维系着和皇家的关系,而她则成了无人问津的过往。
令窈见她久久不语,心里咯噔一下,忙道:
“妹妹只需告知我,究竟出了何事便好。至于后续如何应对,我自有主张,绝不连累妹妹。”
平妃笑了笑:“这好办,你先说什么事,咱们看看怎么去打听。”
令窈略一踌躇,终究将栖芷被侍卫带走之事一五一十地道出,言罢目光灼灼盯着她。
平妃听了眉心紧蹙。沉吟片刻道:
“姐姐既未与我说那些虚套的场面话,那妹妹就直言不讳了。单凭栖芷是被侍卫带走这一点,便可知此事关系重大,绝非你我能轻易左右的。”
她见令窈神色急切欲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道。
“话虽如此,可你我姐妹之间也不必说那些生分的。但我能帮上忙的只有去帮你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什么,余下的我也是无计可施了。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即便是掌着六宫事到底是协理,多少事能做主的姐姐也知道的,不过都是芝麻大的小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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